“醒了?”很輕很輕的聲音,帶著顫唞的尾音,仿若不敢相信又好似害怕嚇到她。她眼眶一熱,一股暖暖的體液順著眼角隻滲到鬢角中去。
“身上很難受麼?”他聲音沙啞,仿佛渴了許久的人,邊詢問邊為她拭去眼淚:“我已經寫折子讓人加急送進宮裏,禦醫很快就會來的。”
她想應他,卻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隻是瞧著他,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將所有的話語都凝聚到眼神裏:胤禎、胤禎,若我真去了,你可別難過,能相伴這些年,風雨同舟,共享福禍,汐若知足了。
想著她要先去,留下他獨自一人,如瀾走了,她不該也走,始終是她不好,心中反而起來歉意。
這輩子,是我傷了你,若我離去,望君莫再憶往昔,盼春暖雪化,另擇嬌娘解花。這輩子,是我欠了你,若我離去,勸君莫要多悲淒,待來年今日,桂花依舊滿新枝;這輩子,是我負了你,若我離去,求君切莫再惦記,恨此生不濟,唯有來世慰相思。
她忽然覺得有股氣頂上胸口,憋得難受,禁不住就咳起來,越咳越急,想要把身子咳散一般,突然喉嚨一甜,“哇”地一聲嘔出一灘深紅。
“主子!”耳邊傳來靜雲的驚恐的叫聲,她費力地望去,卻隻瞧見滿眼的紅豔豔,像極了十幾年前的那日。滿屋掛著鮮紅,紅窗花,紅燈籠,紅綢子,還有她身上的大紅喜服。身邊圍滿人,有些認識,有些不認識,喜娘,丫頭,全是喜氣洋洋的。她手裏捧著寓意平安的大紅蘋果,安靜地坐著,任人往臉上塗塗抹抹。
“小姐今天真俊!”十五歲的靜雲嘴巴說個不聽,說來說去都是這一句,其實,哪個新娘子不俊呢?
屋裏屋外都亂糟糟的,耳裏塞滿了鼎沸的人聲,她不知道是誰在說話,隻是覺得好吵,嗡嗡一片響,忽然有人大聲喊:“新郎官來了,十四爺來了!”
一塊鮮紅的蓋頭從天而降,遮住了她的視線,滿眼隻剩紅豔豔。額娘的聲音在耳邊清晰地響起:“孩子,出了這個門,你就是皇家的人了,好好跟十四阿哥過日子吧!”
“額娘……”她喃喃地叫了一聲,手忽然被人握住,好像是額娘的又好像不是,那手掌很大,長著薄繭,暖暖的溫熱包裹著她,很舒服,舒服得讓她想要睡去。
“汐若!若兒!……”他來了,他在喊她,她的新郎官在喊她,她要開始新的人生了。
“若兒!若兒!若兒……若兒”她聽聞他的聲音似乎遠去,越來越遠,越來越遠,淡淡的笑意浮現在她慘白無一絲血色的臉上,笑容從嘴角慢慢擴開,慢慢定格。
“若兒!若兒!”胤禎胤禎發狂地叫著完顏汐若,一絲恐懼浮上心頭,他騰地回頭朝門外吼起來:“還不快去叫大夫!叫禦醫!快去叫禦醫!”
靜雲早就衝出去叫人了,這會兒隻有新來的太監在門外侯著,聽他這麼一吼,頓時縮頭縮腦地溜走,禦醫?誰見到禦醫在哪裏,說不定皇上根本就沒想過要派禦醫過來。
“若兒,若兒,別睡了,快醒來。”胤禎輕輕地搖晃著完顏汐若,完顏汐若卻毫無反應,他伸出手撫摸著她的臉,冰涼涼的。
“別怕,我抱著你,不會冷了。”他喃喃地低聲說著,輕輕地把完顏汐若擁入懷中,不停地用他的下顎摩挲著她的臉頰。就如他平日抱著她一樣。她是他的嫡妻,生同床死共穴的人,他們少年夫妻,相守相望,他從沒想過有一天她會先他而去。不!她不會離開的,她隻是睡著了,她太累了,整日為他的事憂心,是他讓她受累,她隻是累得睡了。
急促腳亂的腳步聲,伴著氣喘噓噓的呼吸,房裏忽然多了幾個人。
“快!大夫,快給主子瞧瞧!”
有人走到他身邊,他任由那人拉開他的手臂,依舊坐在床邊不動,也不知那人在跟前做了什麼,他隻見他晃來晃去的,便覺不悅,皺起眉說:“福晉要睡覺,你來這裏做什麼?”
“十四爺,”那人低歎一聲道:“您節哀順變吧!”
“主……子!”靜雲撲通地跪在床前,嚎啕大哭:“我苦命的主子啊!嗚嗚……”
他卻沒事一般,直愣愣地看著哭得一臉淚的靜雲:“你別吵,福晉要睡覺,她怕冷,你快去拿過一床被褥來。”
“十四爺,主子走了!”靜雲跪爬到胤禎身邊,哭著說:“奴婢求您了,讓主子換上衣裳吧,奴婢求您了,請您出去吧!請您……讓主子安心吧!”
說著向胤禎磕頭,一個連一個的磕,砰砰直響,轉眼那額頭就青紫一片。胤禎臉上慢慢生出悲傷來,臉色漸漸蒼白,那眼眶卻一點一點紅了,哽著聲沙啞地說:“你們為何要說她走了,你們為何不說她隻是睡著呢?難道你們都不願她睡了嗎?”
靜雲不應他,隻是嗚嗚地哭,哀求地望著他。他慢慢地轉過身,半跪在床邊,拉起完顏汐若的手掌,輕輕地搖了搖,哽咽道:“若兒,你真狠心,就這麼丟下我了。你說,我以後怎麼辦呀?我該……怎麼辦……”
一滴淚落在完顏汐若的手背上,暈開了,又一滴淚墜到那暈開的痕漬上,男人低沉壓抑的哭聲,如卡在喉間般幹澀,滿含悲傷,無盡苦痛。
烏雲遮住了陽光,天空暗了;風起了,刮過窗邊,纏繞不去,時緩時疾,那聲響仿若悲鳴,嗚咽久久不絕。
正文 第十五章 秋寂寞
更新時間:2012-12-13 14:44:18 本章字數:2226
秋寂寞,秋風秋雨傷離索,傷離索……淚球零落!
窗外斜斜照進一縷光線,投在桌上印下不規則的亮點,秋日的陽光柔和溫暖,倒也不覺刺眼。她臨摹過許多名家的字體,但筆跡寫出來卻成了四不像,字雖娟秀可不夠大氣。不過她在這方麵從不苛求自己,也就是個興致罷了。提筆寫著字,臉麵上神情專注,心裏確是空無一物,她忘了這是何人的詩句,也記不全了,來來回回就隻寫那麼幾句,不知不覺竟寫了滿紙,句句都是秋寂寞、傷離索,淚球零落。
手腕忽被人握住,他從身後環住她的腰身,目光落到紙上,微皺起了眉問:“為何寫這麼傷感的字?”
如瀾垂下眼簾,抿著嘴兒,依舊認真地寫下一筆一劃,胤禎掌控著她的手輕輕移動,筆下的字立即便有了他行書的風格,她也不拒絕,任由著他。
“還在惱?”胤禎扭過頭審視著如瀾臉上的神色。
如瀾微微偏開臉,躲閃他的目光,低低地說道:“沒……”
這段時日胤禎忙,每次都是入夜後才回來,怕回房又吵醒她便去了那幾個福晉屋裏過夜,各個福晉身邊都有幾個侍候的丫頭,即時他回來再晚也不打要,自是有人照應安置。不過這麼一來二去的和如瀾見麵的次數自然少了,總感覺如瀾最近有意無意躲著他。
“有!”胤禎略收了收手臂,把如瀾拉近他的胸膛,低頭附在她耳邊問:“不惱為何總是對爺不冷不熱的?”\/\/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如瀾被胤禎嗬出的熱氣弄的一顫,情不自禁地縮了縮脖子。胤禎見狀輕笑起來,一張嘴便含住她小巧的耳垂,挑逗般輕輕地噬咬。那是她敏[gǎn]的地方,這一弄她就受不住了,氣息亂了起來,微張開小嘴輕喘著,呼吸漸漸變急。
瞧見她可愛的耳廓頃刻變紅,一絲淡粉從耳根順著頸脖擴散開,胤禎得意地笑了,她的身體他哪兒不清楚呢?隻要他使點心思她就如水一般柔順了,哪還會跟他置氣。見她受不住,他哧哧笑著問:“還惱麼?”
如瀾臊的滿臉通紅,羞澀難抑,便想轉身離開胤禎。可她一個嬌柔的女子哪掙得開胤禎如鐵臂般的胳膊,依舊被牢牢鎖在懷中。胤禎沒理會她的掙紮,繼續俯下頭舔咬她的頸脖,不出片刻便感覺如瀾柔若無骨般倚在他懷裏,他如催眠般緩緩地低聲問:“還惱不惱,嗯?”
如瀾已經是全身發軟,手腳使不出一丁點兒力氣,手虛虛地握著那小羊毫,筆端拖在潔白的宣紙上,染印出一片黑色的墨汁。她用眼角瞟去,便瞧見胤禎一臉得逞的笑容,心底竟有些惱火,酸溜溜的低聲說:“爺為何要這樣,您有的是福晉,就是丫頭也大把,不缺小喬一人。”
胤禎眉頭一皺,沉聲說道:“怎麼說出這樣的傻話來了,福晉是福晉,丫頭是丫頭,你是你,怎能一樣呢?以後可不許這麼說。”
“小喬自知身份卑微,不敢奢望什麼。”
“你這是心裏有別人了……還是嫌棄爺啊?”胤禎佯裝惱怒,拉下臉道:“你再這麼說爺可真不回來了,天天到那邊院子去,反正有人稀罕爺。”
“那爺去唄,您現在就去吧!”如瀾眼眶紅了,委屈撅著小嘴兒,泫然欲泣,說出的話已帶哭腔:“明兒個小喬就鉸了頭發到庵堂裏當姑子,反正也沒人會在意。”
胤禎的臉都黑了,狠狠地盯著她說:“你再說一遍試試!”
如瀾咬了咬嘴唇,有些底氣不足,但還是硬著說:“我去當姑子……”
“你敢!”
“反正爺也不缺小喬一個。”如瀾當了真,話音一落淚珠兒也跟著滾下,真真是萬分委屈。
胤禎一愣,倒是笑了,摟緊她的腰身,挨著她的臉頰樂嗬嗬地說:“你要真當了尼姑,爺就在那庵堂邊上起了一座廟,爺和你一樣剪了頭發當和尚,等夜深人靜時翻牆過去,悄悄進了你的房間,嘿嘿!”
如瀾聽著心裏疑惑,一下沒反應過來隨口就問了:“爺進我的房間做什麼?”
“你說我要做什麼?”胤禎突然在她臉上親一口,曖昧地說:“自然是做夫妻間要做的事。”
“你、你……好不正經。”如瀾白皙的臉龐上立即飛上兩朵紅豔豔的雲彩,如海棠綻放。胤禎越看越歡喜,情不自禁就對著那紅嘟嘟的小嘴兒吻下去,直把她吻得透不過氣才放開。見她無力地窩在他胸`前,他含笑問道:“還敢說要去做尼姑的話麼?”
如瀾不答話,反手抱住他,柔聲細語地說道:“小喬在這世上沒什麼親人,如果連爺都不要小喬,那小喬真是沒活路了。小喬心裏如今已經裝不下別人,裏裏外外隻有爺一個,若是是爺哪天厭倦了小喬,小喬也不想在這塵世上礙眼,索性出家去,青燈古佛……伴餘生。”
說到最後竟哽咽難言,似含有無限委屈和哀怨,胤禎給她那些話語攪亂了心思,全然沒了先前的笑鬧,隻是緊緊地摟著她。一時屋裏寂靜無聲,唯有兩人緊貼的胸口砰砰直跳,你一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