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這場仗打得是幾家歡喜幾家愁，但是慶功宴還是要布置的。
隻是西北之地十分貧寒，加上常年征戰，百姓苦不堪言，地裏早就顆粒無收了，不僅沒有多餘的糧食，就連為官者的糧都是從南邊運來的。
而這來自於南方的米麵自然是十分昂貴，沒有多少人能吃得起，因此每年都會餓死一大批人，更有甚者因為忍受不了饑餓而殺死自己的親人以圖飽腹。
沒有經曆過戰爭的人也許很難想象，是什麼樣的處境才讓原本正常的一個人變得能夠心安理得地吃人肉，噬人血，而這一切，僅僅是為了生存。
所以，勝仗之後的他們，依舊沒有什麼好的食物，上官恒帶來的軍糧不可挪用，那是軍隊接下來半年的口糧，於是這場慶功宴就僅僅是打了幾個野味做湯，給每一位將士喝一口作為獎賞。
明明是很差勁的夥食，可是在每名守衛邊疆活下來的將士眼裏，這已經是人間美味了。
不再是喝又鹹又苦的粥，而是變成鮮美的湯，還有熱乎乎的白麵饅頭，簡直比過年還高興。
雖然上官恒一向不推崇在完全勝利之前慶功的舉動，但是看見他們骨瘦如柴的身軀和灰撲撲的臉上洋溢的笑容時，也隻是微微歎了一口氣，由著他們去了。
這些人，苦了太久，若不釋放一下，隻會憋瘋。
即便快樂時短暫的，但也算是對心靈的一些慰藉吧！
隻是過了今日之後，他們可能再也沒有鬆懈的機會了。
而在他們歡呼雀躍的時候，吐蕃和蒙族卻是截然相反的一種狀態。
他們輸了。
整整兩年，這是他們第一次輸，而且輸的慘烈。
蒙族在戰場上被煞了風頭，將士們的意誌被擊潰，導致他們人員傷亡慘重，一萬人命喪黃泉，兩萬重傷四萬輕傷。
這是有史以來，他麼輸的最慘的一次。
吐蕃自然也好不到哪裏去，死的人數雖然僅僅四千，但是重傷的人的人卻比蒙族高出去一倍，輕傷更是不用說。
月明星稀，樹影幢幢，月亮透過稀薄的雲層散發著慘淡的光。
一陣風吹過，黃沙被揚了起來，樹葉沙沙作響，在風中飄零。
高樹之下，一男子身著白色毛領長袍，光著腳側臥在一方低矮的玉質床榻上。
隻見男子身上的袍子肥而寬大，袍上繡著五畜，顏色斑斕，讓人看著就不禁花了眼，卻絲毫不顯得累贅，男子露出來的腳生的不比女人差，雖然骨節大，卻極具美感，毛孔細膩，看起來像是上好的羊脂玉。
男子的身軀隱在長袍之下，顯得有些瘦弱，他身邊的一名女子正用自己染了血紅蔻丹的指甲細細地剝著荔枝，然後用嘴將美味喂進男子的口中。
男子也是來者不拒，好不推辭地將那晶瑩的果肉用舌頭一卷，順帶伸出一隻手來將女子往自己懷裏一帶。
兩個人甜美地吃起同一個荔枝來。
溫香軟玉在懷，可男子的眼睛卻沒有絲毫的波瀾，雖然嘴角是笑著的，可是眼神裏卻絲毫不見笑意。
他對麵站了一名五大三粗的漢子，漢子身著圓領衫，窄袖上嵌著金色條紋，眉心之上是一顆圓潤的祖母綠寶石。
此刻他正瞪著自己的一雙虎目，對麵前還在親吻的男子怒目而視。
“努爾金！你給老子解釋清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今天為什麼會戰敗！”
還在品嚐“美味”的男子並沒有停下自己的動作，反而將手摸上了女子光潔的背部，惹得那女子更加賣力。
“努爾金！”
漢子的一聲怒吼，得到的卻是對方更加激烈的動作，眼看著女子的衣服就要被扒光了，漢子眼中的怒火都要冒了出來，努爾金才堪堪停了下來，挑起女子的下巴，鼻尖對鼻尖地親昵道“回去再收拾你。”
女子嬌笑一聲，絲毫沒有害羞之意，嘴裏發出嗲嗲的聲音“討厭。”
但她還是很識眼色的，知道此刻的自己不應該再在這裏“搗亂”了，於是安安靜靜地退場，站在努爾金身後，充當起背景板來。
“祿東讚，你可真吵。”努爾金並沒有坐起身來，而是依舊懶洋洋地躺在自己的榻上，掏了掏耳朵“吵的我一句都沒聽清。”
“你！”
“你剛才說怎麼輸了，是吧？”
祿東讚忍了又忍，才終於忍住自己想衝上去打死這家夥的衝動，點頭道“是啊，怎麼輸了？你不是告訴我這是最後一役，一定能攻進城麼！”
努爾金“嘖”了一聲，抬起眼眸望向對方的眼睛，語氣毫不客氣“你是白癡麼？”
“你才是白癡呢！”祿東讚的拳頭咯噔咯噔響，眼睛充血“你知道我損失了多少人手麼！就因為你這一次失誤，我要給他們多少解釋？”
“你可真是蠢。”努爾金擺弄了一下自己的頭發，薄唇輕啟“都已經這麼久了，你還是沒有收複那群家夥，真不知道我努爾金當年怎麼就眼瞎了以為你是個可塑之才。”
“努爾金！我對你一忍再忍，你可不要太過分了！”
“好好好，我知道，狗急跳牆。”
祿東讚是真的忍不下去了，握緊拳頭衝上來就想打努爾金，隻見努爾金不躲不閃，隻是那雙眼睛望著想要打他的人時充滿冷意，像是一條陰冷的毒蛇。
不知為何，看到這樣的眼神時，祿東讚忍不住全身一顫，感覺自己動不了一般，拳頭就停在人家麵前，說什麼也下不去手。
努爾金嘴角勾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
“祿東讚，你要知道，你今天所擁有的一切，全部都是我給的。沒有我，你就一輩子都隻是那個寄人籬下的質子。“
祿東讚緊了緊拳頭，沒有動。
“所以，你不過是我努爾金的一條狗，隻要服從命令就可以，一條狗，有什麼資格與主任談條件呢？“
“我不是狗，我不是！“祿東讚終於落下了拳頭，帶著熊熊怒火。
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反抗努爾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