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光殿門口,八名侍女整齊的列隊兩旁,默默的拭淚。
君若雪踏步流星而來,看到侍女們臉上凝重悲慟的表情,君若雪的腳步瞬間如灌鉛了一般,軟綿綿似陷入泥潭。
阿九思路單純,摳著腦門納悶道,“生孩子該高興啊?哭什麼哭?莫非是喜極而泣?”
君若雪悠悠然的瞥了眼阿九,滿腹狐疑的心思稍微舒緩點,這才又抬起腳走了上去。
“暖兒!”君若雪焦灼萬分的喊道。
侍女們忽然排成一行,將皇帝攔在門外。
君若雪怔愣半天,“你們這是幹什麼?”
心裏似乎有種不祥的預兆,讓他渾身入墜深淵。
阿九嗔怒,“你們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敢攔住皇上的去路?讓開?”
侍女們忽然跪在地上,悲慟的抽噎起來。
這時候輕舞抱著繈褓中啼哭不止的嬰兒,麵色荒蕪的走到殿外。看到君若雪,輕舞秀麗的臉龐悲慟不已,再也忍不住,痛哭流涕起來。
“皇上,這是你和太子妃的小阿哥!”
阿九縱使再遲鈍,看到輕舞悲慟的神色,也該預料到結局了。
君若雪沒有伸手去接孩子,而是推開輕舞步態踉蹌的向裏麵走去。
“參見皇上!”大殿上所有的人,都跪著向皇上請安。
君若雪望著床上,閉著眼睛,睡得安詳的素暖。
距離那麼近,可是他卻走的好無力。
“暖兒!”他一步一步挪過去。
素暖的身上,蓋著白色的錦被。
好似給他一種錯覺,素暖隻是睡著了。她太累了,一會兒就會蘇醒過來。
他終於抵達素暖的身邊,他的手劇烈的顫抖著,他伸出手去撫摸她的臉,她的臉上卻如寒冰一般,沒有溫度。
“暖兒……”君若雪忽然歇斯底的嚎叫一聲。
這一聲,叫的肝腸寸斷,讓人聽了去隻覺心神俱裂,慘絕人寰。
太後走過來,沉痛萬分的安慰君若雪道,“皇上,暖兒走了,你節哀吧!”
說是安慰,然而太後自己卻忍不住老淚縱橫。
君若雪發狂了似得,忽然掀開素暖身上的錦被,赤果果的身子上,肚子上的血窟窿讓他看得觸目驚心。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對她做了什麼?”一時間失去理智,將滿腔悲憤遷怒於人。
太後上前,拉著君若雪道,“皇上,暖兒已經走了,你讓她好好安歇吧!你想知道發生了什麼,哀家慢慢講給你聽……”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君若雪的手撫摸著素暖沉睡的容顏。他至今都不敢相信,他的暖兒,就這樣走了。
太後斂了悲慟的神色,抽噎道,“素暖是醫者,她說,孩子胎位不正,羊水流失,倘若不能盡早做個決斷,母子皆喪。哀家覺得,你和她都還年輕,以後還有許多機會再要孩子。可是素暖說,她為了這個孩子,吃不盡的苦頭,受不盡的羞辱,可是不論前途多麼坎坷,她從未想過放棄這個孩子。怎麼能在最後的關鍵時刻放棄他呢?素暖還說,請皇上看在她用性命換來他的命的份上,珍惜這個孩子。賜輕舞為奶娘……”
君若雪幽幽的望著太後,“所以,你就選擇了小的,放棄了大的?”
太後苦笑,一臉褶子的臉上蔓出無可奈何的悲慟。“皇上,哀家這個歲數所經受的閱曆,能承受你給的任何冤屈。可是哀家得告訴你,素暖的性子,剛烈,有主見,為母則剛,豈是我等能左右的。她見哀家不同意,她也知道哀家不會同意她的想法,所以她抓起托盤裏的刀,手起刀落,一瞬間她的肚子上就開出一個大窟窿……孩子嗷嗷大哭,素暖一隻手使勁的按住肚子,她在最後關頭,慈愛的望著自己的孩子,笑得十分安然。”
君若雪俊美入鑄的臉上,蔓出悲痛欲絕的淒色。頎長挺拔的身子,晃了晃,忽然一口鮮血噴出來。
他怎麼也猜不到,素暖會用這麼悲壯的方式,選擇與他訣別。
繈褓中的嬰兒,依舊哭的很是令人肝腸寸斷。
輕舞抱著孩子,來到君若雪身旁。
君若雪望著繈褓中的嬰兒,麵無表情,神色荒涼。
“皇上,你看看小皇子吧?這可是王妃用命換來的呀?”
君若雪俊美入鑄的臉龐仿佛一座石化的人冰雕,沒有任何表情。
隻是一隻手,緊緊的抓住素暖的。
太後對孫嬤嬤道,“給素暖潔身穿衣。”
輕舞將繈褓交給孫嬤嬤道,哭著道,“還是奴婢來吧。王妃習慣了奴婢的照顧!”
輕舞為素暖認真的擦身,給她穿上素白的衣裳。
這時候聽見君若雪氣若遊絲的聲音,“去,喚璃月過來,讓他給素暖縫補傷口。”
瑤光殿外,璃月已經焦灼不安的恭候多時。
裏麵到底是什麼情況,雖然他沒有親眼看見,但是聽到皇上時不時傳來的歇斯底的咆哮聲,他就知道,素暖定是走了。
當輕舞拿著素暖的血衣出去時,璃月抓住輕舞趕緊詢問裏麵的情況,輕舞的眼睛已經哭成桃子。這個時候依然不停歇,“二皇子,還請你好好的替我家主子縫補傷口,讓她完好無損的離去。”
素暖花容失色,身子猛地一顫。
輕舞既然這麼說,想必裏麵是容許他進去了。璃月三兩步跨入殿內,看到皇上虛軟的坐在床邊的地上,形容憔悴,如同行屍走肉的木偶一般。
孩子的啼哭,他也置若罔聞。
“璃月,你替皇嫂好好的縫製她肚子上的傷口吧?”太後悲慟的對璃月道。
璃月掀開素暖的上裳,看到那道血窟窿,璃月嚇得整個人往後趔趄,好不容易穩住自己。眼淚卻如決堤的洪水,流個不停。
璃月忍著劇痛,為素暖處理好了傷口。
這時太後站出來,用無比堅強,無比勇敢的心,替素暖完成她最後的遺願。太後對君若雪語重心長道,“皇上,素暖臨別遺言,她不想一點一點腐爛變成一堆黃土,她想要火化,化成灰燼。她想要將骨灰埋到錦王府的臘梅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