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了,唐尚書夫妻倆也睡不著。
主要是唐夫人睡不著。
她這輩子最得意的兩件事,一是生了兩個兒子,二是丈夫不納妾。
尤其是,兩個兒子都挺優秀的,和別人家的紈絝子弟不一樣,小兒子還是新晉狀元郎,唐夫人更欣慰了。
她是慈母,很寵愛兩個兒子。
敬之中意前工部尚書家的庶女,她覺得庶女配不上她的長子,雖心下不太滿意,但她始終沒左右長子的婚事。
後來,成婚一年,長子媳婦一直沒動靜,唐夫人這才催了長子兩句,要他納妾。
唐夫人不認為自己是個不好相與的惡婆婆,她也是給了兒媳婦機會的,一年了都沒動靜,她才讓兒子納妾的,這完全說得過去,她並不理虧。
好在她催了沒兩個月,兒媳婦就懷上了,她也就不再提納妾的事。
至於小兒子敏之……
陸家二小姐喜歡敏之的事,她是知道的,突然接到敏之的書信,要她這個娘親親自上門去提親,她毫不猶豫地去了。
敏之是個有主意的,既然是他相中的人,唐夫人沒有任何意見。
隻要家世過得去,小兒子想娶誰都行。可這會兒,唐夫人不太樂意了,她怎麼可能讓兒子去做上門女婿!
“傅家真是不要臉。”
唐夫人被威脅了,心裏有氣。
唐尚書累極了,昏昏欲睡,唐夫人等不到丈夫搭腔,不滿地伸手去戳了戳。
“你倒是說句話啊。”
唐尚書沒睜眼,慢悠悠道:“陸家的兩個閨女都不錯,這門親事可以。”
聽得出來,唐尚書挺滿意這準兒媳的。
唐夫人知道丈夫和陸尚書是官場好友,他深知陸尚書的為人,自然地對人家兩個閨女評價也高。
唐尚書很樂意結這門親。
唐夫人有點急了:“誰要你說這個!陸家要招上門女婿,傅家又那麼無賴,難道就讓敏之去入贅嗎?我不同意!你趕緊想想辦法!”
唐尚書簡單粗暴:“那給敏之去信,讓他另找個姑娘。”
唐夫人更急了。
“這行不通!敏之好不容易有個喜歡的姑娘,要他改心意談何容易!況且……況且那陸二小姐如今就在晏州城呢!聽說還住在敏之的官邸裏……”
這是傅夫人說的。
人都住到一起去了,若是不娶人家,兒子會背上始亂終棄的罵名!
這會影響仕途,還會得罪兵部尚書。
唐夫人沒想過撤回婚約,她現在是要丈夫想辦法,怎麼才能把兒媳婦娶進門,而不是把兒子嫁出去!
唐尚書猛然睜開了眼。
他轉眸,看向自己的妻子:“住一起去了?你從哪兒聽來的?我怎麼沒有半點消息?”
唐夫人咬牙:“是傅夫人說的!你也好意思說沒消息!你不是和陸尚書好著呢嗎?他女兒跑到江南去這麼大的事兒,就沒給你透過半點口風?!”
唐尚書不理會妻子的指責,反而笑出了聲。
“這真是敏之幹出來的事兒?這還是咱們兒子嗎?長出息了啊。”
聽著好像還挺自豪。
唐夫人氣壞了:“和你說正事兒呢!”
“有什麼好說的。”
唐尚書覺得妻子大驚小怪了,他建議道:“要成家的不是咱們,是敏之,你不如給敏之去封書信,看他怎麼說嘛。”
唐夫人可算明白過來,丈夫是指望不上了,她氣得背過身去。
唐尚書心大,自個兒睡著了。
翌日,唐尚書去上朝,起得早,唐夫人也跟著醒了。她睡不住,真叫丫鬟研墨,親手給兒子寫了書信。
信鴿過去得要半日,回來得要半日,唐夫人收到回信,已經是翌日傍晚了。
她很期待兒子的辦法,迫不及待拆開。
一看寫得滿滿當當,唐夫人就先高興了,可是越往後看,她臉上的笑意越淺,到了最後,臉直接就黑了。
寫這麼多,總結起來就四個字,唐夫人瞬間覺得最乖的小兒子白養了。
她又將書信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氣更悶了。
約摸兩三刻鍾後,唐尚書從吏部下衙回來。
見妻子拉長著臉悶悶不樂,唐尚書頂著被火噴的危險,過去關心了一句:“怎麼,傅夫人又約你了?”
唐夫人沒好氣地道:“傅家還沒使後招,你們父子倆倒先窩裏反了!你說實話,是不是偷偷給敏之去過信串通好了!”
“你這帽子扣得太大了吧?”
唐尚書堅決不背黑鍋,“敏之給你回信了?他怎麼說的?”
唐夫人真不想搭理,最後還是悶聲道:“敏之說他願意入贅。”
唐尚書有點意外。
“這小子不得了,看來是翅膀硬了。”
“還不是你慣出來的!”唐夫人怨氣滿滿。
唐尚書一臉驚容看著妻子:“你這話可得講點良心啊,到底誰慣的?”
唐夫人眼眶一紅,眼淚就開始打轉。
“我疼兒子還有錯了?誰知道一個個都不體諒我,兒子造反也就算了,連你都來指責我?”
唐尚書不敢再裝了。
上次看見妻子哭,感覺都是上輩子的事兒了,他趕緊哄人。
“我這不是指責你,是給你講道理,道理講完了你別哭了,敏之這事兒你別擔心,交給我來辦就行。”
唐夫人哪兒敢交給他。
丈夫完全不靠譜了。
“你也同意讓敏之入贅?那我還不如自己操心呢!”
“怎麼可能同意!”
唐尚書為了哄妻子開心,語氣就很堅決,“敏之是咱們家最有前途的人了,我養了二十來年的兒子不能白白送人,這點你放心,一定是娶妻。”
唐夫人把眼淚逼回去:“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明日就找傅尚書談談,我有辦法,也有把握。”
“什麼辦法?”
唐尚書賣關子:“談攏了再告訴你。”
看丈夫不像說笑,唐夫人安了半顆心,當晚她終於睡了個好覺。
而唐尚書也履行諾言,翌日中午歇晌的時候,他去禮部串門兒。
傅尚書一看見人,大約就猜到了來意,他頓時臉色不好。
兩個半老頭子在裏頭說了兩刻鍾的話。
最後唐尚書走的時候,臉上是帶了笑意的,傅尚書臉上沒有笑意,但比之前好看多了。
晚上,傅長歌和傅夫人被叫到了前院去。
母子倆抱了團,已經一天兩夜沒搭理傅尚書了,因為傅尚書的態度是堅決不同意這門親事,而不是盡力去想辦法。
傅夫人當然要向著兒子。
下人來請了三回,母子倆才不情不願到前院去,陪著傅尚書一起吃頓晚飯。
傅尚書一直就覺得自己的獨子是棵歪脖子樹,這輩子是沒什麼指望了。
唐尚書今日與他說了好大一會兒,傅尚書當時沒表態。
回到家裏,見娘倆依舊倔著,傅尚書才稍微妥協。
一家三口坐在飯桌上,卻是安安靜靜,誰也不說話。
傅尚書清了清嗓子。
傅長歌立馬聞到了風向,他看向自己老子,表情很‘矜持’。
“爹,你改主意了?”
傅尚書看了看不爭氣的兒子,朝妻子道:“唐尚書今日來找我了,你明日約上唐夫人,去陸家談談。”
聽到這,傅長歌大喜。
傅夫人以眼神示意兒子先淡定。
她問自己的丈夫:“約唐夫人可以,問題是,去了陸家要怎麼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