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千雪的思路沒有半點問題。
隻不過，顏錦繡彎了彎唇，道：“別急，我還沒有說完。”
百年之前，雲墨這片土地不叫雲墨，叫大陵。
而主宰大陵這片江山的，是江氏一族。
江家執掌大陵數百載，到了百年前，大陵末代皇帝沉迷女色，不問朝政，隻不過上位十餘載，朝堂便不複清明，外戚一族獨大，幾乎是隻手遮天。
這時候，長公主和大將軍決定改變這一現狀。
長公主的駙馬姓顏，這位大將軍，複姓慕容。
顏家本來也是一個大族，聽說長公主有擁立自己兒子上位的心思，自然是極力支持的——長公主的兒子，也是顏家的血脈。
當時的皇帝已經失去人心，長公主一站出來，除去外戚一族，旁人皆盡響應。
加之有慕容大將軍鼎力支持，大陵末代皇帝被逼著退了位。
原本，長公主和顏家都以為大事已成，誰料，長公主的兒子還沒有登上皇位，便突然暴斃。
長公主隻有這一個獨子。
於是，原本已經定下的大局，再次混亂起來，江家王爺郡王不少，一看長公主沒了兒子，紛紛對那個位置虎視眈眈，明爭暗鬥不止。
就這樣，大陵飄搖了大半年，最後，頗得人心的慕容大將軍被眾臣推舉為新皇。
新皇登基之後，改國號為雲墨。
直到新皇登基十三年之後，原本暴斃的長公主獨子又再現人世，隻是，時局已定。
長公主不傻，兒子的出現，讓她更確定了：從一開始，她就被慕容大將軍利用，被人作了東風。
即便再不甘，也是回天乏術，江家沒落得厲害，完全不是坐擁百萬雄師的慕容家的對手。
為保周全，長公主獨子改了姓氏，不再姓江，隨父姓顏。
而當時的慕容家為了聲譽，並沒有對江家顏家趕盡殺絕。
由慕容家執掌的江山，也的確穩固，傳至墨堯帝這裏，已經是雲墨第四代帝王了。
樓千雪聽完，怔怔道：“你是那個長公主的後代？”
說來說去，不還是江家的人？
顏錦繡緩緩點頭。
現在的顏家，就是長公主獨子的血脈，長公主是大陵末代皇帝的親姐，同是太後所出，所以顏家這一支，血脈同樣尊貴。
樓千雪心口咚咚直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顏錦繡和她，算是敵人了。
她艱難出聲道：“那你之前刺殺太子……”
“沒錯，這是顏家的意思。”
顏錦繡直認不諱。
不管是大陵末代皇帝那一支，還是長公主這一支，慕容家於他們來說，都是篡位的賊子。
雖然顏錦繡覺得，經過上百年的積澱，慕容家已經無可撼動，但他作為顏家的人，自然隻能服從。
那一次，他混在了另外兩撥刺殺太子的刺客裏，並非不能得手，他是故意受了重傷。
沒了慕容唯，還有慕容景，後麵還排著楚王晉王，以顏江兩家如今的實力，無異於蚍蜉撼大樹。
顏錦繡看得透徹，卻囿於是個顏家人。
見對麵的樓千雪愣愣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又彎了彎唇角。
“想不想知道，大陵末代皇帝那一支如今在哪兒？”
還沒等樓千雪點頭，顏錦繡就笑道：“就是定遠侯那一家子，幾代單傳，到這一代好不容易有了兩兒子，還被定遠侯自己害死了一個，如今剩下那個小的，已經叛變改投慕容家了。”
最後，顏錦繡來了句：“說來也是好笑，也挺可悲。”
樓千雪心底大震。
定遠侯她當然知道，定遠侯府就在凰城，且，定遠侯與稱霸江南的蕭家是連襟，而蕭家出了個蕭貴妃，兒子就是楚王！
至於顏錦繡說的那個‘小的’，她也見過幾次，正是江卓。
江卓的確是慕容景十分信任的左膀右臂！
樓千雪想來想去，忽然有了個念頭：楚王的存在，隻怕會給定遠侯可趁之機！
他與蕭家主是連襟，除掉太子和秦王之後，可以假意先擁立楚王，楚王畢竟是慕容家的血脈，名正言順。
然後，再學著當年的慕容大將軍，來一招黃雀在後！
蟄伏百餘年，江家終於可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細思極恐。
樓千雪看向顏錦繡，試探道：“當初你刺殺太子，摻和的是不是還有蕭家的人？”
原本，她也不指望顏錦繡會正麵回答，誰知，顏錦繡還真是不忌諱。
他挑眉，眼裏帶著笑意，似是欣賞：“這你都能理出來？看來，我得收回前麵的話，心思簡單的人，也可以變得不簡單。”
這話的確是在誇她。
樓千雪壓低了聲音問：“你就這麼無所顧忌？”
顏錦繡笑了笑。
然後斜著眉眼，以一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口吻道：“怕什麼？以墨堯帝如今的格局，怕是沒把顏江兩家放在眼裏。”
說起墨堯帝，顏錦繡還是挺佩服的。
不聲不響，就拉攏了東離和硯雪，那琉夏更是跑不掉。
如此一來，與雲墨旗鼓相當的北淵就被孤立了，再也不是雲墨的對手。
這慕容家，不愧是武將出身，戰術用起來嫻熟得很。
當然，墨堯帝那胸襟更是不得了，目光也是長遠得很。
眼皮子底下，居然藏著兩國的皇室血脈。
雖然上官清其無緣皇位，但好歹是捏著權勢的攝政王，墨堯帝不虧。
思及此，顏錦繡就笑道：“對了，雲墨要和硯雪聯姻了，出嫁的是七公主，這你不知道吧？”
樓千雪還真知道。
她點頭，“上官清其是硯雪攝政王，這我知道。”
年前，給七公主送親的隊伍從江南而過，浩浩蕩蕩，場麵頗大，樓千雪自然也聽說了。
今日說的兩個消息她都知道，顏錦繡覺得沒趣，看了看外麵，悠悠道：“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對了，我給羽兒準備了好吃的，走。”
說著，他就站起身，與樓千雪一道下了樓。
原先不知道顏錦繡身份的時候，樓千雪與他相處，極為自然，如今知道了，便覺得十分怪異。
顏錦繡在櫃台處拿了兩盒糕點，轉身看見樓千雪神情，忍不住笑道：“放心，這糕點裏沒放不該放的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