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了當天下午，蕭芙才醒了過來。
江卓就守在榻邊，一感覺到動靜，他立即緊張的握了蕭芙的手。
“芙兒？”
蕭芙慢慢睜開了眼，她唇色蒼白，聲音很虛弱：“卓表兄。”
江卓連忙站了起來，“我去叫大夫，芙兒你等等。”
蕭芙拉住了江卓的手，不讓他走。
“卓表兄，你先別去，我現在沒事了。”
她的手有些燙，額頭發跡處帶著汗意，臉色潮紅，和蒼白的唇色一對比，江卓便知道不對勁。
他伸手探了探蕭芙的額頭，觸手的肌膚細膩滾燙。
江卓臉色一變，“還說沒事，我這就去喊大夫！”
他不忘把蕭芙的手先塞回被子底下，才轉身急急地往外走去。
其實掀開簾布，就是看病的大堂了。
蕭芙躺的地方，與大堂隻是一堵牆和一塊簾布之隔。
大堂裏坐著樓千雪和一個病人。
見江卓出來，樓千雪先給他扔了一個眼神，示意他先等一等。
也就是一會兒的事，樓千雪就給那病人看好了，等病人起身去拿藥，江卓才走了過去。
樓千雪直接站了起來。
“人醒了？”
江卓臉色緊張，“她發燒了。”
樓千雪點頭，率先往裏走。“發燒是正常的，要是不燒就怪了。
江卓一聽樓千雪語氣這麼淡定，心裏稍稍鬆了一口氣，他緊跟著樓千雪的步子。
兩人進去，蕭芙便看了過來。
樓千雪臉上雖然沒有笑意，但蕭芙竟莫名覺得溫和。
她能感覺到自己小腹處一陣陣不停歇的疼痛，但她暗暗咬牙沒讓自己呻吟出聲。
樓千雪自然是知道這種傷有多疼的，她見蕭芙麵色平靜，不由得又多了兩分好感和佩服。
她見蕭芙額際汗濕了，就轉眸對江卓道：“你先出去一下，我要給病人檢查傷口。”
江卓猶豫了一瞬，見蕭芙不好意思的朝他笑，他點頭，轉身出去了。
等江卓走了，樓千雪先給蕭芙把了脈，又摸了摸她額頭。
“除了傷口疼，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蕭芙似乎先感覺了一下，才輕搖頭道：“沒有，隻是傷口有些疼。”
那可不是有些疼。
樓千雪清楚得很。
隨便胳膊腿上來一道傷口，都是很疼的，更何況，蕭芙還傷在對於女人來說，最脆弱的腹部。
樓千雪並沒有查看傷口，還不到換藥的時候，她剛剛那麼說，隻不過是想把江卓支出去。
蕭芙一開始也不知道樓千雪的用意，到了這個時候，她終於明白了過來。
“大夫，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蕭芙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手心裏出了一層薄汗。
她神色有些驚慌無助。
樓千雪溫和的道：“蕭姑娘，你能撿回一命，算是老天厚待了，至於子嗣，這個隻能看往後的機緣了。”
她說得很直白。
雖然之前有所準備，但是當這話從樓千雪口裏說出來的時候，蕭芙還是有點接受不了。
這話猶如一陣晴天霹靂，震得她渾身發麻。
似乎連小腹處的疼痛也感覺不到了。
樓千雪見蕭芙表情木木的，就有些同情。
醫者都有憐憫之心。
她拉過椅子坐下，輕聲道：“蕭姑娘，這個結果，我隻和你說了，別人都不知道。你這傷已經傷到了裏麵，我已經盡力了，以後能不能有子嗣，真的全看天意了。”
蕭芙聞言，立即回神，她向樓千雪確認：“隻有我知道？”
“是的。”樓千雪點頭。
蕭芙整個腦子都亂了，但她還記得道謝：“謝、謝謝大夫。”
樓千雪在心底歎了一口氣，麵上卻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不客氣，你有沒有什麼要問的？”
蕭芙想了想，輕輕搖頭，“沒有，麻煩你了。”
樓千雪知道她需要靜一靜，於是她起身道：“我去看看藥好了沒有，你先休息一下。”
“好。”
江卓能聽見裏麵的說話聲，但樓千雪故意壓低了聲音，他聽得不太分明。
見樓千雪忽然出來，江卓立即問道：“大夫，她怎麼樣？”
樓千雪麵色淡淡的道：“已經有所好轉，你先別進去，跟我去看看藥好了沒。”
江卓隻得跟著樓千雪去了後麵。
藥是之前樓千雪叫人熬上的，但蕭芙醒得早，藥還未好。
樓千雪把煎藥的人支開了，指著藥罐子交代江卓道：“再有兩刻鍾就差不多了，你親自在這裏看著吧，等時間到了，我會讓人來通知你。”
江卓便以為樓千雪是要去給蕭芙重新包紮傷口，才把他支到這裏來。
於是他很配合的道：“多謝大夫。”
樓千雪這時候已經摸清了蕭芙和江卓的關係，江卓這話一出，她心底頗有觸動。
蕭芙和江卓，挺般配的。
隻是……可惜了。
樓千雪到了大堂，又有新的病人進來。
等接連看了十幾個病人之後，兩刻鍾過去了，江卓果真乖乖在後麵待了這麼長時間。
樓千雪讓人去喊江卓。
江卓親自端了一碗藥出來，他看向樓千雪，眼神裏盡是感激之色。
“這藥，是現在喝？”
樓千雪頷首，“嗯，你端進去吧。”
在這短短的兩刻鍾裏，蕭芙的思緒繞了很遠，還沒等她繞回來，就看見江卓端著藥進來了。
他紫色的衣衫上還暈著大片暗紅的血跡。
那是她的血。
蕭芙眼眶酸澀，“卓表兄。”
江卓疾步走近，把藥放在了榻邊，“芙兒，你怎麼樣？大夫怎麼說的？”
蕭芙眼裏蓄著淚，她搖了搖頭，擠出一個笑來：“卓表兄不要擔心，大夫說我沒事了，就是要休養幾天才能下地行走。”
江卓毫不懷疑的信了。
他終於鬆了口氣，又將蕭芙的手握在掌心：“沒事就好。”
蕭芙虛弱的笑笑，“讓你擔心了。”
江卓回想起蕭芙為他擋劍的那一刻，整顆心又揪住了。
沒人知道那一刻他有多惶恐。
要不是蕭芙不讓，他當時隻怕會一劍了結了沈慕言。
江卓心底彌漫著類似於失而複得的狂喜。
但他依舊後怕。
“芙兒，以後不準做這種傻事了。”
蕭芙眼裏的淚終於從眼角滾落，滑入枕間。
“這哪裏是傻事？要是你有什麼好歹，我怎麼辦？”
江卓心底又疼又澀。
“我是男人，挨一劍不會怎麼樣的。”
蕭芙吸了吸鼻子，“可我不願意讓卓表兄為我受傷。”
“你受傷我會更不好過。”
蕭芙似是想起什麼，急忙問江卓：“卓表兄，沈慕言他……”
江卓的眼神忽而轉冷。
“我沒有要他的命，隻要了他一條胳膊。”
蕭芙一驚。
她手心裏已經全是汗。
“卓表兄，我很愧疚，你因我得罪了人。”
“不，是他先得罪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