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唐敏之麵前的,是一位高挑秀雅的年輕公子。
他身著青藍色錦衣,錦衣上繡著雅致的竹葉花紋,渾身透著一股清貴。
“我怎麼就不能回帝都了?難道離開幾年還不能再回來?”
顯然,這年輕公子和唐敏之相熟。
唐敏之高興地笑了:“雲舟,你還是沒變,說話依舊這麼不討喜。”
“我又不是賣笑的,要討什麼喜。”
唐敏之無奈笑看他,又問:“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
“也就這兩天。”
年輕公子說著,聳了聳肩:“這不是親自來告訴你了嗎?”
唐敏之凝耳細聽,聽見了腳步聲,知道薛庭和池宣要上來了,便對著麵前的公子道:“我還有兩個朋友,一會兒就上來了,等會兒介紹你們認識。”
“稀奇得很,你這樣的人還要朋友?我不是記得你從來不和人一塊兒玩的嗎?”
唐敏之早些年確實不愛交友。
他無奈提醒:“一會兒見了人可要給我留點麵子。”
“沒問題。”
那人很爽快的應了,嘴裏卻道:“我也沒興趣和你的新朋友講你以前的糗事。”
唐敏之拿這人沒辦法,明明是翩翩貴公子的模樣,卻是一副無賴性子。
這脾性,倒是和禮部尚書家的公子傅長歌有些相像。
沒一會兒,就傳來靴子踏在樓梯上的聲音,夾雜著池宣的說話聲,聽不清兩人在說什麼。
那公子偏頭,看見了那兩幅與眾不同的畫像,挑了挑眉:“這邊這個我知道,是右相的獨子,上官清其對不對,這個又是誰?”
唐敏之見他指的那幅正是蘇墨白的畫像,便道:“是兵部侍郎,蘇墨白。”
“是他?”
“你認識?”唐敏之詫異。
“不認識。”年輕公子搖了搖頭,“不過,我昨天才見過他親妹妹,秦王側妃吧好像是。”
唐敏之臉上一陣怪異,最後隻輕聲問:“你在哪裏見到的?”
“在一個朋友那裏,別問我是哪個朋友,不能和你說的。”
“……”
唐敏之很想說,他根本沒想問。
就在這時候,一邊交流一邊上樓的兩人也到了,看見唐敏之麵前站著一個氣度不凡的年輕男人時,兩人齊齊一怔。
“哎,敏之,這位是?”薛庭先反應過來。
唐敏之對著兩人介紹:“這是我從前的好友虞臨,字雲舟。”
“……”
魚鱗?
還有人取這種名字啊。池宣和薛庭互看了一眼,發現想法都一樣。
見兩人神情,虞臨解釋了一句:“虞美人的虞,君臨天下的臨。”
“虞?!”
薛庭驚得瞪起了眼,將虞臨上上下下打量,然後張著嘴不說話了。
池宣一看薛庭這表情,就知道麵前的人身份肯定不簡單,但鑒於他剛來帝都不久,並不知道虞這個姓有什麼特別的,隻能懵著看向唐敏之。
唐敏之隻好道:“當今皇後是雲舟的親姑姑。”
皇親國戚?!
薛庭的父親是最近幾年才升官來帝都的,所以他沒見過虞臨,但他隱隱聽過點傳聞。
池宣這人很狗腿,當即就尿性畢現:“原來是虞公子啊!久仰久仰!我們常聽敏之提起你!”
這話讓虞臨有些意外。
他懷疑地‘哦’了一聲,轉向唐敏之,挑眉道:“你還會提起我?這可是稀奇了,我寧願相信你經常提起顧歡,也不會是提起我。”
作為太子的親表弟,虞臨是認識顧太傅的孫子顧歡的,而且很顯然,他這話裏透著對顧歡的不屑。
唐敏之是顧太傅最得意的學生,和顧歡的關係還算可以。虞臨離開帝都之前,就已經看不慣顧歡這個人了。
池宣沒想到自己隨意一句話,還能扯出來這麼多信息,見唐敏之不滿的掃了他一眼,當即心虛地訕笑一聲。
唐敏之不回答,而是繼續介紹:“雲舟,這是我兩個朋友,薛庭,池宣。”
薛庭是知道唐敏之的性子的,唐敏之和人介紹他們,從來隻說名字,不說身份。唐敏之這人沒什麼功利心,本身家世也好,為人更沒得說。
池宣則是慶幸唐敏之沒有將他身份說出來,和麵前這個‘魚鱗’一比,他那‘逍遙門左堂主的弟弟’簡直不能看了。
虞臨將兩人不經意地打量了一遍,淡淡笑了笑,顯得他很矜貴。
薛庭倒是沒什麼,池宣心裏就有點不高興了。
這麼冷淡的反應,是瞧不起他們?
當然,人家身份確實牛逼,於是池宣隻能暗暗不爽。
“聽說虞公子是幾年前就離開帝都去了梅州,現在回來應當是不走了吧?”
其實薛庭這話有點不對。
皇後娘家是在梅州,虞臨是家中獨子,父母疼愛非常,考慮到愛子將來的仕途,又因皇後喜歡,便把虞臨送到了帝都,讓皇後教養。
那年,虞臨十歲。
可在十四歲那年,他忽然就回了梅州。這時候薛庭這麼說,顯然是將虞臨當成了帝都人。
虞臨淡淡‘嗯’了一聲,不多說,隻問唐敏之:“你們來這裏是想看字畫?”
“……”
一時間沒人說話。
三人都想起了剛剛那個尷尬的話題,臉色各異。
虞臨將三人的表情看在眼裏,不解挑眉:“怎麼不說話?”
見他揪著不放,唐敏之清了清嗓子,強笑道:“就是隨便逛逛,今日恰好遇見了你,咱們好幾年沒見了,找個地方敘敘舊?”
“好啊。”
虞臨立即就答應了。
剩下的薛庭和池宣就為難了。
薛庭是很識趣的,人家從小一起長大的交情,不是他們這種半路上車的人可以相比的,於是他拉著池宣告辭,說是有東西忘了要去拿。
池宣知道這是要找借口遁,就也道了一聲告辭跟著薛庭溜了。
虞臨很滿意。
他雖不在帝都,但帝都的形勢他隨時留意著,便道:“那個薛庭,是吏部侍郎家的公子吧?至於那個池宣,我就沒聽過帝都有哪個姓池的人物了。”
唐敏之點了點頭,示意他猜對了,卻沒有將池宣的身份告訴他。
“咱們去臨江樓吧,那邊清淨一些。”
“行,去哪兒你說了算,反正我現在對這地方是一點兒也不熟了。”
虞臨無所謂地道。
——
溜出了門,薛庭和池宣兩人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哎,那個魚鱗,好像很不好相處的樣子,一副老子鼻孔就是朝天的架勢。”
池宣忍不住便發表了心中的想法。說是這麼說,但他知道人家身份擺在那裏,也不過就是抱怨一句罷了。
薛庭偏頭瞥了池宣一眼。
“就說你是從鄉下來的,你偏不信,這人可不簡單,你隻知道他是皇後的親侄子,不知道他當年還是二公主選定的駙馬吧?”
“什麼?!駙馬?!”池宣大驚,“他現在什麼年紀啊?”
在池宣眼裏,虞臨不過就是弱冠之齡。
二公主早在兩年多前嫁給了東離太子,剛剛薛庭也說了,虞臨是六年前離開的帝都,怎麼算,都覺得年紀太小啊!
“虞公子今年二十,六年前也才十四,那時候,他也是出盡風頭,都以為他將要成為第二個蘇墨白,二公主當年也是十四,獨獨傾慕虞公子,皇上當年也有意將二公主嫁與他。”
二公主隻比大公主小了一個來月,比起虞臨,便是小了半載。
池宣聽得奇怪,皺著眉道:“難不成他還不願意娶二公主?”
二公主的美名,雲墨人皆知。池宣雖遠在幽州,這些消息他還是知道的。
“不知道。”
薛庭搖了搖頭。
“我也奇怪著呢,二公主長得漂亮,性子也十分大方,不知道虞公子當年為何不答應,還一走了之。”
臨江樓。
唐敏之和虞臨進了雅間。
落座之後,唐敏之迫不及待,問虞臨這些年怎麼樣。
虞臨笑著道:“你不是都已經見到人了麼?難道還不能確定我過得很滋潤?”
“……”
“倒是你,我看你比以前麵色好了不少,顧老頭這些年是不是沒有精力盯著你了?不是我說,書讀太多了,容易讀成書呆子,我看你現在就比以前好多了,一定是偷懶了吧。”
“……”
真是無所顧忌,敢將顧太傅叫做‘顧老頭’的,唐敏之隻見過虞臨一人。
“雲舟,你這次是待在帝都不走了?”
剛剛薛庭這麼問的時候,虞臨是嗯了一聲的,可唐敏之覺得沒有這麼簡單。
虞臨往椅子上一靠,做出一副懶散模樣。
“再說吧,哪裏能一輩子都待在一個地方,要走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這話,讓唐敏之想起了當年的事。
當年虞臨走的時候,他年方十二,性子也不是現在這樣,當年他就虞臨一個朋友,虞臨的忽然離開,讓他很不習慣。
當年,虞臨甚至不辭而別。
想到這裏,唐敏之就問:“雲舟,你當年為何走得那麼匆匆?也不和我說一聲。”
虞臨輕輕一歎。
他目光向唐敏之瞥來,竟帶著一絲委屈,艱澀又無奈地道:“你不知道也是正常,這是醜事一樁,想必是我姑姑將事情壓了下來,當然,我是被陷害的。”
唐敏之一頭霧水。
他不由坐直了身子,目露擔憂。
“當年,到底發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