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為時已晚

血,鮮紅的血液,杜德鋒能夠看到的便是這一抹亮色,但這一抹特殊的亮色卻不是出現在他的身上,而是站在他麵前的付遠昀,他的手裏滿是鮮血,滴滴落在地上,而他的嘴角處也開始滲出了越來越多的血絲,可是他卻還是在微笑著,仿佛這一切都不再是他關心的事情。

杜德鋒看到他這樣,是真的感到害怕了,瞧著他再也站立不穩,失控地快要倒在地上,趕忙伸出手扶住了他,隻是這樣的一扶,卻並沒有讓他的情況有所好轉,他流淌而出的鮮血比之剛才竟是還要多,他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這一刻的他,才算是真的開始擔憂起來。

付遠昀能夠保持的清醒已經不多了,此刻待在他的懷裏,感受著他的溫度,也體會不到曾經想要的那種依戀和愛意,也許是自己真的不想再愛他了,不想將這些煩惱帶到自己的下一世,活活拖累自己至死,故而他放開了手,什麼都沒有多說地接受著自己即將完結的命運。

可是,杜德鋒卻是不知道的,他隻是看著付遠昀這般嚴重的模樣,內心隻有無盡的自責之意,他趕忙喚了兵士去尋大夫,而他自己則是用力地抱著,道:“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付遠昀聽到他的這句問話,隻是覺得有些可笑,他的記憶力雖然算不得多麼好,但他還是能夠記得的,之前的杜德鋒和黛黛所說的話,還有他在範先生的身邊數落自己的話,他都是記得的,而到了如今的這一刻,他顯然是記得更加深刻,因此,他回答得很肯定,道:“不。”

一個字的回答,往往能夠說明很多問題,而付遠昀臉上的神情,也是足夠冰冷,縱然他的情況已是十分不好,但他還是咬緊了牙關,道:“我受夠你了,將我當成小醜一般,愛我的時候百般疼愛,不愛我的時候又是百般冷漠。你從來都不曾在意過我,我又何必在意你呢?”

他說完了這幾句話,一口鮮血頓時噴湧而出,嚇得杜德鋒當即就有些慌了,他一邊拚命地催促著兵士們趕快尋大夫,一邊不停地說著,道:“說什麼傻話?我怎麼可能不在意你呢?”

然而這一次的付遠昀卻沒有再相信他,他勉強抬起頭,遙望著今夜的月色,道:“這麼好的天,當然要配這麼好的結局。我的結局是什麼?不是被人利用,而是死,我一手造成的死。”

他將自己傷痕累累的手輕輕攤開,滿是鮮血的手,早已是沒有了曾經的模樣,但他卻沒有在意,道:“如果你在意我,我就不會有這樣的傷,如果你在意我,我們就不會走到今天這樣的結局。我一直都在努力,一直都在為你考慮,可是,你呢?始終都不肯相信我的所為。”

杜德鋒很想要反駁他的話語,卻發現自己之前的做法,的確是像他所說的那樣,始終都沒有相信過他的所作所為是因為自己,甚至在和他接觸之後,更是萌生出了一種厭惡的念頭。

如今仔細想著,不禁有些幡然醒悟,而這樣的想法一出現,不願讓此人離開自己,也就成了杜德鋒唯一的願望,隻是付遠昀卻不會再給他這個機會了,他深知自己的毒性已經完全發作,此刻吊著一口氣,無非是將自己心裏的苦楚全都倒個幹淨,隻有這麼做了,他才算是做到了一身輕鬆,而他也就可以帶著清白的自己,投到下一世的輪回,重新獲得不一樣的人生。

不會再對他留有念想,這是付遠昀對自己念叨的最後一句話,而他對杜德鋒所說的最後一句話,也同樣帶著足夠冷情的味道,道:“你是救不了我的,我也不會再讓你救,等我死了,你也不要為我吊唁,我不需要你假可憐,也不想和你再有任何交集,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他說完了這最後的一句話,便是將抱著自己的杜德鋒用力推開,推開的同時,他速度極快地將一張字條塞到了杜德鋒的手裏,在此人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他的呼吸已經漸漸停止了。

待得衣衫不整的大夫急匆匆地被幾個兵士帶到了這裏,手忙腳亂地給付遠昀搭脈時,已是完全探聽不到他的呼吸,大夫不敢將這個結果告訴給杜德鋒,可他的一雙眼眸卻在始終看著自己,使得不願意去說的話語,也隻能和盤托出,道:“少帥,這個人……這個人已經去了。”

杜德鋒一時半會兒還沉浸在剛才的情形裏,聽到他這麼說,竟然還沒能及時領悟他的意思,還是緩步走過來的黛黛,輕輕安撫著他,道:“少帥,您請節哀,付大郎君,他已經……”

她的這句話還沒有真的說完,就被杜德鋒開口打斷了,他明顯是一臉不置信地看著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付遠昀,道:“胡說,你們都是胡說,他怎麼可能去別的地方?你們不知道,他最愛我了,以前的他,從來都不敢離開我半步的,隻要他去哪裏,就一定會馬上回來。這一次也會是這樣的,他不會離開我的,他答應過我的,會永遠在我的身邊,他怎麼能食言呢?”

他說了那麼多話,便是徑直來到了付遠昀的身邊,將此人輕輕擁入懷中,道:“你不會離開我的,對不對?你隻不過是在生氣,氣我為什麼不肯搭理你,氣我為什麼要和別人在一起,對不對?其實,我這麼做,不過是在懲罰你,誰讓你不聽我的話,不懂得保護自己,為了一個目的,竟想要犧牲自己,成全別人的輝煌。我和你說過的,我從來都不同意你這麼做的。”

那個大夫看著他竟然抱著一個屍體自說自話,以為他這是接受不了這個突如其來的打擊,這才有了失心瘋的症狀,不禁想要上前勸說他莫要難過,就看到了杜德鋒十分警惕地看著自己,下一瞬他就拿起了放在腰間槍套裏的槍,對準著他的腦袋,道:“有你什麼事嗎?給我滾!”

大夫看到他這般舉動,早已是嚇得六神無主,聽他這般開口,趕緊應了一聲,提起腳步就開始不停向前逃跑,隻是還沒有真的跑出多遠,就被杜德鋒直接開槍射殺,這樣的做法瞬間讓看著這一切的黛黛有些不解地擰起了眉,剛要說些什麼,卻被趕來的姚念珺輕聲製止了。

姚念珺看著這兩個擁抱的人,讓周圍的兵士們都悄然離開,而她也讓黛黛趕快回去休息,等待明日恩客的垂憐,黛黛明白這不是自己應該招惹的事情,便聽著她的命令,趕快離開了這裏。

沒了那麼多人,她才重新將目光落在了已經沒有呼吸的付遠昀身上,瞧著他滿是鮮血的模樣,心裏隻覺得自己不在的這些時間,錯過了很多的好戲,實在是有點太過可惜。

不過,如今的她也能看到這出戲的最後落幕,怎麼說也是能彌補些許遺憾,她正這麼想著,便是看到杜德鋒伸出手擦拭著付遠昀臉上的各種血漬,隻是她看得清楚,他的手也是極不幹淨,這般去擦拭一個人的臉頰,難免會有一種亂上加亂的感覺,果不其然便是這樣。

付遠昀本就有些亂了的妝容,被他這麼一弄,當真是越弄越亂,他似是有些焦急,趕忙用手再度去擦拭,可是一樣的雙手,換來的結果也不會有出入,而付遠昀的模樣,也因為他的緣故,徹底亂得沒有分寸,這樣的狼狽,倒真是讓死去的他更是添上了一抹淒涼的味道。

杜德鋒怎麼都沒有想過,他會死,他也不會想過,自己的做法,竟然會讓此人擁有那麼多的恨意,該說是一句作繭自縛吧,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局麵,都是自己欠缺考慮,這才會一出接著一出地上演著被動的戲碼,從南陵城,到這裏,每一件事情,都透露著極致的荒唐。

他沒辦法改變一切,卻讓這一切很是直接地剝奪了自己應有的東西,比如失去了南陵城的指揮權,卻讓顧哲淵占得先機,比如失去了杜司令的重視,卻讓自己不幸落入陷阱裏,比如在這裏失去了自由,卻讓付遠昀接下了這件事情背後的因果,關於這些,他都沒辦法改變。

他唯一可以改變的,恐怕就是自己怎麼可以離開,究竟是用什麼樣的身份、什麼樣的本領離開,他當然不想借用範先生這一邊的勢力,畢竟他也是清楚,範先生絕非是一個好人。

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出賣整個國家的同胞,這樣的人,早已是沒有了自己的原則,有的隻是金錢和權勢的爭奪,除此之外,竟是什麼都沒有了,和這樣的人合作,實在是不妥。

杜德鋒想著如何脫困的方法,站在原地的姚念珺卻是在想付遠昀的真正死因,她是知道的,付遠昀的身體一直都很健康,每天早上,她都會派一名大夫過去給付遠昀搭脈,如果他的身體真有什麼異樣,以這種每天一次的巡查,必然是可以尋出一點蛛絲馬跡,但眼前的情形卻不是這樣,付遠昀說死就死,一點征兆都沒有,這樣的不尋常,她當即就有些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