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擁有這樣的好態度,倒是讓做事的伶蘿本能地有了幾分訝異,不過她也沒有多說什麼,按著杜若昭的吩咐,淘好米,燒好水,煮好粥,將之盛了一碗,放在了桌上,道:“夫人何須言謝,這本來就是我們鄭家應該有的待客之道,是我們之前怠慢了,還請你能見諒。隻是,我也請夫人能夠記下,如今危難關頭,誰都沒有資格再去顧及什麼個人情緒,我們要做的是縱觀大局,隻有將敵人消滅了,一切才能慢慢談,您也不想,孩子會活得這般苦痛吧?”
伶蘿的這一番話,似是觸動了杜若昭心裏的那根弦,許久的功夫,她都沒有開口說話,轉身從那個暫時照料小娉的丫鬟手裏接過了孩子,一邊在喂著孩子,一邊卻在看著他們吃飯時的模樣,才驚覺他們吃飯的速度十分快,往往是剛剛吃好飯,略一停歇,便去做自己的事。
時間上的緊迫,已讓他們本能地開始節約時間,如果可以,他們甘願舍棄自己的休息時間,擠出一部分,哪怕是一時一刻,隻要是能夠為自己的家園做些貢獻,他們都覺得很值得。
杜若昭看著他們的舉動,不禁低垂下頭去看自己懷裏的孩子,瞧著她極為懵懂地看著自己,並且還對自己露出了最為開心的笑容,她的心裏也滿是酸澀的痛楚,她抱著孩子,終是忍不住哭泣了起來,待得將自己的情緒全都哭完了,她才抬起了頭,看著正在收拾碗筷的瑞兒和伶蘿,道:“鄭夫人在何處?我想要去拜訪她。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隻是如果有什麼幫得上忙的地方,我恰好能夠幫忙的,我想幫幫她,再怎麼說,我在這裏,也是要盡一份力的。”
瑞兒聽了這話,不禁看了一眼做事的伶蘿,伶蘿思索了一會兒,終是點了點頭,道:“夫人有這份心便是好的,等我們兩個將碗筷收拾好了,就帶夫人過去吧。如今,恐怕還不行呢。”
此刻的杜若昭倒是聽不出來,這樣的言語究竟是不是一種拒絕,但她權當是一種答應下來的意思,笑著看向她和瑞兒,道:“好,我等你們做完事情,你們忙吧,我和孩子不打擾你們。”
瑞兒瞧著她的態度竟是這般好了,難免會覺得她又在耍什麼手段,不過她看人的本事到底不如伶蘿,看著伶蘿已然將此事應承了下來,便也就隻能勉強答應,隻是在和她一起刷碗的時候,終還是開了口,道:“她的心思,實在是難以琢磨,讓她去找夫人,這麼做真的好嗎?”
伶蘿看著她一臉不解,甚至可以說得上是一臉不信任的模樣,隻是對她笑了笑,道:“你能這麼想,也是從保護夫人的角度去思慮問題,其實這也不算是什麼錯。不過,你莫要忘記了,我們的夫人可不是什麼待在府邸裏,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夫人啊,她可是在生意場裏打拚過很久,讓所有人都發自內心去尊敬她的鄭夫人。你覺得,這位夫人會是我們夫人的對手嗎?”
瑞兒聽了她所說的這一番話,臉上不禁有了笑容,道:“是啊,我怎麼沒有想到呢。伶蘿,還是你想得周全,這也難怪為何少夫人願意將大事交給你處理,如果是我,也同樣會相信你。”
伶蘿對此隻是略微笑了笑,將手裏的事宜全都處理好了,看著此時的瑞兒也是如此,便和她一起來到了杜若昭的麵前,瞧著此人笑著看向她們,她們也回以她一個相對純粹的笑容。
沿著長廊而行,一會兒功夫之後,距離鄭沈氏的房間就不算太遠了,本來若是杜若昭自己過去,也是沒有什麼問題,恰好一個小丫鬟過來,說是趙晗如要找伶蘿商量事情,伶蘿自知情況緊急,不敢輕易大意,便對著杜若昭告了一聲罪後,匆匆提起腳步和這個小丫鬟離開了。
沒有脾氣好的伶蘿,氣氛就顯得有點不太尋常了,杜若昭不會對走在前方的瑞兒說話,瑞兒也不會拉下自己的臉,轉過身去對走在身後的她說話,眼看著距離鄭沈氏的房間越來越近,瑞兒也沒有了繼續相陪的意思,對她有些敷衍地行了一禮,道:“夫人的房間就在那裏,走走過去,也就是幾步路的時間,我還有些事情,就不再這裏和您耗時間了。您看,行嗎?”
杜若昭知道她早晚會提出來的,這一路上,她有多麼不情願,自己這一雙眼睛又不是瞎的,怎麼會看不出來,如今她說了出來,自己當然不會拒絕,道:“沒什麼行不行的,反正我也不是你的正經主子,你向來都看不上我,我還看不上你呢。要離開就快點,別磨磨蹭蹭的!”
瑞兒聽了這話,卻是對她的嘲諷完全不放在心上,看著此人真的走遠了,杜若昭低頭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小娉,看了許久,終是抬起頭望著眼前的方向,目光從最初的遊離到最後的堅定,這其中的變化也不過是短短的一瞬間,但也就是這一瞬間,所有的一切都有了改變。
杜若昭慢慢將自己的思緒全都想好了一遍,終是鼓起了所有的勇氣,沒有顧忌地朝著鄭沈氏的房間而行,原本以為到了那裏,她能夠看見的也隻有鄭沈氏一人,不曾想剛剛進去,卻發現房間裏除了此人,還有兩個她不曾見過的人,一個是頭發花白的老人,一個卻是年紀尚小的孩童,正是一番疑惑的時候,便看到孩童忽然從位子上下來,跑到她的麵前,先是看了看她,又將目光放在熟睡的嬰兒身上,看著嬰兒的睡顏竟是如此好看,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一種突如其來的笑容,許是驚擾了房間裏原有的寧靜氛圍,讓正在做事的周大夫立即就有些皺起了眉頭,道:“笑什麼笑?沒看到我還苦於找尋不到醫治癔症對應的草藥嗎?唉,到底是一個女娃娃,什麼都沒有經曆過,隻是說幾句話,做幾件事,又能有什麼作為呢?”
小曼妮聽他竟這般說自己,卻仍是一臉笑意的模樣,或許是不知道自己的舉止是否可以,她抬起頭看著抱著熟睡嬰兒的杜若昭,猶豫了好一會兒,小心翼翼地開口問著,道:“夫人,曼妮可以碰碰她嗎?您不要緊張,實在是您的孩子太過可愛了,曼妮見著好生喜歡,就……”
杜若昭不是什麼惡人,對於孩子,她的態度向來是很溫柔的,何況看見了這個孩童,不知為何竟讓她想起了自己的女兒顧嵐,想想顧嵐那麼小的時候,也和她一樣,臉上始終帶著揮散不去的笑容,心裏終究是湧現出了越來越多的思念,對於眼前的這個孩子,也多出了幾分關愛,道:“有什麼不可以呢?不過,她睡著了,你一定要動作小心一些,莫要驚醒她入睡。”
小曼妮是一個極其乖巧的孩子,過早地經曆一切,讓她自己本能地學會了很多,頭一件便是要學會聽話,尤其是察言觀色的本領,她已經掌握得爐火燉青,故而她聽了杜若昭的話,無論此人是什麼身份,對待她的孩子,小曼妮總是顯得十分小心,仿佛深怕自己的碰觸,會讓這樣一個好看娃娃就此不滿,她的一雙小手,當真是想了很久,才開始想好要摸哪個地方。
當杜若昭看到她竟用自己的小手去碰小娉的小臉蛋,剛開始並不覺得有什麼,純粹隻是當成自己的孩子勾起了孩童的好奇心,適當地碰觸一二,應是不會有什麼問題的,但隨著眼前的孩童碰了一次還不夠,還去碰第二次、第三次,而且大有一種完全停不下來的跡象時,趕緊製止了下來,道:“乖孩子,你若是再碰的話,小娉可是要被你碰醒了,你不是答應過我,不會驚醒她入睡的嗎?因此,還是快些停下來吧,何況你適才還在做事情,這雙小手啊……”
若是杜若昭不去說,小曼妮還真不覺得自己的雙手有什麼,當她瞧著自己的手裏確實有點小灰塵時,不禁將碰觸的手牢牢地收了回來,看著這位貴婦人的臉色終是好了一些,趕緊對她賠禮道歉,道:“您不要生氣,曼妮不是有意這麼做的,曼妮沒有注意到,還請您能夠原諒曼妮,實在是您的孩子太過可愛了,尤其是睡著的那個模樣,真的好像曼妮的洋娃娃呢。”
小曼妮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臉上終於沒有了半點笑容,似是有些歎息,又似是有些難過,她重新坐回了位子上,眼淚終是滴答滴答地流下來,這讓房間裏待著的三個大人,都忍不住想要安慰這個孩子,可惜她的傷心感正處在爆發階段,旁人的話,根本就沒辦法聽。
眼看著這個孩童的哭聲越來越大,漸漸要把熟睡的孩童吵醒了,本該有著些許好情緒的杜若昭,不禁有了幾分怒氣,道:“你這孩子怎麼說笑就笑,說哭就哭的,一點征兆都沒有,一點前因後果都尋不出?你再這麼哭下去,我的小娉很快就要被你哭醒了,你快不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