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會真的理解,失去了自己最愛的親人,失去了陪伴自己最久的人,那種感覺究竟會有多麼心痛、無助,那時的趙晗如無人可依,也無人可以幫她出主意,正是最為脆弱的時候。
她在這樣的情形之下,絕望自然是比誰都要多,但想到了那個男孩的話,想到那一刻的自己曾許過的願望,她的心裏不知為何,竟生起了一股堅定之意,她知道娘親即使虛弱,也要握住她的手,未曾說出的那些話語,那就是,無論眼前是什麼困境,都必須要學會堅強。
以前是這樣,現在也要是這樣,趙晗如重拾起了生存下去的希望,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起身操持著娘親的身後事,給她買好棺材,給她立好碑,給她穿戴整齊身上的衣服,讓自己擁有了阿福和阿遠這兩個助手,幫著她一起將娘親葬在了那片幽靜的地方,將自己手裏並不太多的錢救濟這對兄弟,讓他們能夠在這裏一邊做著生意,一邊打理著娘親的這塊墓地。
她做過的一切,絲毫看不出來她的年紀,讓所有人都忘記了,她也是一個需要人關愛的孩子,可是,當所有人知道這件事情後,都完全忘記了這一點,他們開始忌憚著她,將她關在了那個無人問津的院落裏,這麼多年,就隻有她一個人生活,至於她的丫鬟阿怡,以前就不怎麼和她親近,如今更是變本加厲,不過是一天三頓送到院落的門口,再要進去,已是不敢了。
一個人生活也沒什麼不好,兩個人有兩個人的活法,一個人也有一個人的快樂,她可以不必再操勞其他的事情,不用再去計較自己要怎麼去做,才能讓娘親過得更好一些,沒有了娘親,僅剩下了自己,一切就變得簡單很多,這般空餘的時間裏,她偷偷地學會了很多事情。
比如犧牲一件自己的舊衣裳,輕輕地用剪子將之撕開,隨後運用著娘親教授給自己的刺繡技藝,慢慢地用手裏的針線,勾勒出一幅雙麵異色繡的最初版,什麼圖案,都沒有問題。
比如在院落裏尋出一棵鬱鬱蔥蔥的樹,在大樹底下埋了一壇從廚房裏偷偷抱來的酒,裏麵放上幾顆小梅子,期望來年的時候,可以喝上一壇滋味最好的梅子酒,對酒賞月,好不愜意。
比如趁著每年趙家舉辦宴會,管理大多比較鬆散的時候,偷偷地去樹林裏采摘一些桂花花瓣,隨後偷偷地弄來一點糯米,以備可以慢慢掌握做桂花糕的原理,做出好吃的桂花糕。
比如搜集幾張包著食物的油紙,等到油紙上的油漬被風吹幹後,提筆在紙上臨摹著娘親教授給自己的字,既是在練自己的筆鋒,也是在回想著和娘親在一起的所有事情,隻有這麼做了,她才不會覺得孤單,會樂在其中,會極其安靜地度過很多年,直到出嫁的那一天。
因此,趙晗如擁有的東西,當真是五花八門,而鄭皓軒也不曾想到,當初姚嬸呈上來的梅子酒,竟是出自她的手筆,這也就難怪姚嬸為何會拒絕靳昱的好意,原來真正不同意的人竟然會是她,他看著一臉平靜的她,隻覺得心裏分外愧疚,道:“對不起,我並不知道,當初竟然還會有這麼一段隱情,如果真的讓我知道了,剛開始遇見你的我,定然不會這般傷你的。”
要知道,在他的心裏,他一直都有著一種信念,那就是要找到那個女孩,給她最好的生活,給她一個最為風光的婚禮,讓她過得比誰都要幸福,能夠不用再這麼辛苦下去,始終冷眼看待所有的人和事,會擁有最為純粹的笑容,也會願意對他訴說,有他在,她很快樂。
他確實遇到了她,可是,他卻被一場謊言蒙蔽了自己的雙眼,差一點就失去了她,差一點就讓自己有了這一輩子都無法彌補的遺憾,所幸他還是幡然醒悟過來,而這一切也沒有真的錯過,就像是現在這樣,始終都牽著她的手,看著她的一雙眼眸,道:“有我在,別怕。”
所有的心結都已打開,所有的事情都已知曉,那麼,以後的一切,便是攜手同行,誰都不能再阻止他們,現在就是這樣,他們共同凝聚起了自己的信念,開始存著體力,準備往上攀去。
兩人的分工比較明確,剛開始是由鄭皓軒一點點地攀爬上去,待到攀爬出了陷阱,確認這裏並沒有野人的蹤跡時,便快速尋來一根粗樹藤,讓趙晗如借著這根樹藤一點點地爬上來。
計劃並沒有半點不妥的地方,而他們也沒有再耽擱一點時間,很快就開始了自己的行動,大概每一個男孩都會有這等頑皮的經曆,不愛學習的他們,總是喜歡上躥下跳地爬這爬那,對於爬樹這種小技能,鄭皓軒顯然是得心應手,原本趙晗如站在下麵看著他,還是會有一點難以掩飾的小緊張,但看他攀爬上去的力度竟是那麼穩,她緊張的心情一下子消失殆盡了。
終於,鄭皓軒攀爬出了陷阱,他看著周圍的環境,一切都和最初他們掉下去的情形完全一樣,隻不過那個咆哮的野人,卻不在這裏,或許是看到獵物掉到了陷阱裏,任憑他怎麼去動,都無法抓住他們,故而他猶豫了很久,終是放棄了所謂的追捕,亦或者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在某個地方窺探著這個他無法靠近的陷阱,待得他們攀爬上來了,他再開始動手。
究竟是哪一種可能,鄭皓軒一時之間無法想明白,但他知道時間並不等人,如果他們再這麼原地不動下去,恐怕鄭家早已是翻天覆地,而那位杜少帥,恐怕也會等不及地對付鄭家了。
他這麼想著,他便沒有再多思慮下去,直接去樹林的四周找尋粗樹藤,他的運氣還算不錯,並沒有讓他多找什麼功夫,就真的尋來了一根,這根樹藤比自己之前掉落至陷阱時抓到的那一根還要牢固,想來若是讓沒有攀爬經驗的趙晗如以此攀爬上來,也是沒有危險可言的。
鄭皓軒顯得極其高興,將粗樹藤的一端拋了下去,看著趙晗如注視著這根樹藤,握在手心卻不敢往上攀爬,勸慰的語氣顯得格外柔和,道:“晗如,你別怕,試著冷靜下來,去回想我攀爬上來的各種情景,我知道你看得很仔細,是想要明白到底怎麼去做,才能讓自己安全地攀爬上來,而我也相信,你是能夠做到的,不僅是為了我,也是為了那麼多愛你的人。”
他的話語,很多年前就曾鼓勵過她,讓她分外絕望的心漸漸重燃起足夠多的希望,而他現在的所言,也同樣發揮出了這份作用,原本還有些害怕的心情,慢慢平複下來,冷靜了一會兒,終是鼓起了自己的勇氣,握緊了手裏的粗樹藤,學著他的模樣,一點點地攀爬上去。
剛開始確實還是很緊張的,那種掌控不住的感覺,使得她每攀爬上一階,就顯得說不出的慌亂,更重要的還是很多初次攀爬的人,都會有的一種情緒,每次攀爬的時候,目光總會不受控製地看著下方,每次隻要有了這樣的情緒,他就會在上麵開導著她,讓她不要害怕。
可是,她還是會有害怕的情緒,而她看著距離陷阱上方還有很遠,她的絕望之意也開始慢慢顯現出來,就在她又攀爬上一階之時,她終是大口地喘著粗氣,道:“我……我不敢再爬了。”
鄭皓軒聽她這般開口,知曉她如今的狀態並不太好,他也沒有立即逼她的意思,隻是給予她一點思慮的時間,讓她能夠積聚起最初的信念,一點點地繼續之前的行動,進展下去。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消耗,待在陷阱內壁中央的趙晗如,慢慢冷靜下來了自己煩躁的心,在這一刻,她想到了死去的娘親,想到了自己這麼多年的成長經曆,還有最上方的鄭皓軒,他還在等著自己,鄭家上下所有人也都在等著自己,她的慌亂之意慢慢轉換成了一種動力,她開始繼續攀爬上去,一邊在爬,一邊在對上麵的他說著,道:“皓軒,對我說說話吧。”
他明白她是想要借著這樣的氛圍,慢慢忘卻自己的害怕之意,便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會說自己遇到的各種稀奇古怪的事情,會說自己在生意場裏遇到的各種風波,各種各樣的事情都會說,但大多的偏向度卻是快樂的,這是一種放鬆心情的最佳方法,意思就是讓她不至於這般心弦緊繃下去,而她確實也配合著他的這種方法,慢慢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
趙晗如攀爬的力度雖然用得並不太多,但她的狀態已比剛才好了許多,速度也開始緩步上升,直到真的攀爬出了陷阱,她的力氣才算是有些耗盡的跡象,她倒在他的懷裏,臉上終於露出了頗為愉悅的笑容,道:“皓軒,我們終於脫困了,實在是太好了。我到了今日,我才發覺,原來外麵的世界是那麼美好,原來能夠呼吸到新鮮的空氣,也是一種極致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