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已在飯桌上擺放了很久,但鄭皓軒和趙晗如卻仍是沒有出現,這讓特意好好打扮了一番,此刻待在這裏的趙鬱如,既覺得有些沒了麵子,又是有些難以掩飾的慌亂和憤恨。
她很想要讓欣兒前去問問究竟是怎麼回事,可鄭沈氏的一雙眼睛自從她來到這裏的那一刻起,就未曾真的轉移過半分,好似她若是要做什麼舉動,此人就會立即翻臉。
她在這樣的情形之下,隻能選擇忍氣吞聲,但她多年的生活環境,注定了她的忍耐不會維持多久,而鄭沈氏也明顯不想讓她忍耐下去,道:“我看,我們還是不要再繼續等他們了。我聽幾個小廝們說起,皓軒曾特意派人過來請晗如去商行談事,這會兒還沒有出現,多半是被事情困住了。這種情形在以前也不是沒有出現過,你也不要這麼小題大怪,畢竟他們是一對夫妻,如此恩愛也是正常。你還懷著孩子呢,就不要想那麼多,靜下心來,快吃菜吧。”
鄭沈氏的話語猶如一根刺,深深地紮進了趙鬱如的心裏,她沒有顧忌什麼,便當即擰起了眉,語氣顯得極其不善,道:“皓軒早上就曾說過的,今天晚上一定會回來陪我吃飯,他也說過,即使他的生意再怎麼繁忙,都是會派人過來告知我一聲的。如今他不曾派過人,就證明他已經在路上,很快就會回來的,我要等他一起吃,要不然,他會不高興的。”
鄭沈氏看她對自己是這個態度,心情已是十分不佳,聽到她的所言,她的臉上便隻剩下了一抹冷笑,似是從來就不曾將此人放在眼裏,她的語氣也顯得極不重視,道:“既然你不想吃,那麼你就待在一邊好好候著吧,皓軒什麼時候回來,你就什麼時候重新坐在這張飯桌前用膳。如果你不想在這裏候著,那也沒有關係,你可以回你的房間慢慢等著。”
趙鬱如聽到她這麼說,當即就冷哼了一聲,徑直站起了身,道:“等著就等著,要不是皓軒說了,一家人必須客客氣氣的,用膳最好也在一起,什麼都是有商有量的,我還真心想要一個人開個小灶,以後都不用看你們的臉色,想要吃什麼,都要征得一個廚娘的同意,這要在過去,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這隻會是你們偷偷搞的鬼,不會是皓軒,也不會是別人。”
鄭沈氏很清楚她說的“你們”,既有從來都不待見她的自己,也有身居少夫人之位多時的趙晗如,她隻是對此不甚在意地笑著,道:“你以為,這裏還是你的趙家,可以揮之即來、呼之即去,想要做什麼,就能做什麼嗎?你可要弄弄清楚,這裏是鄭家,法度、規矩都和趙家完全不同,若是你想要在這裏弄什麼小把戲,恐怕還沒有真的施展開來,就會通通失敗了。”
趙鬱如對此也是有些不甚在意的心思,臉上露出了些許愉悅的笑容,道:“真的失敗了嗎?那為何皓軒的這顆心都係在我的身上,若是我有了半點閃失,就會那般大動幹戈,甚至還將與此事完全無關的趙晗如,狠狠地罵了一頓呢?失敗的人,從來都不是我,而是她。”
她說到這裏的時候,神情便是顯得極其得意,道:“她終究是比不得我的,無論是家世,還是對待男子的那一顆心,她都無法和我比肩,就連和我相提並論,她都不配。鄭夫人,我希望你能認清這個事實,皓軒愛我,已經不愛她了,你可不要真的因為趙晗如的緣故,就和皓軒形同陌路,到了那個時候,可就有些不太好看了。而我也不希望,我們的相處會是這樣,讓皓軒看了特別為難,畢竟我還要和皓軒永遠在一起的,沒有你的祝福,那怎麼行呢?”
鄭沈氏看著她如此得意的模樣,臉上的冷意變得更多了,道:“看來你的記性還不是最好,怎麼就忘記了,我曾經的所作所為,還有我說過的那些話語嗎?既然你如此忘事,那麼我再勉為其難地告訴你一次,我鄭家的兒媳婦,我隻認晗如一人,無論以後如何改變,她都是我鄭家唯一的兒媳婦。我的意思,你應該很清楚吧?若是沒有別的事情,你可以回你房間了。”
趙鬱如麵對著她這般堅持的態度,心裏也湧現出了諸多怒火,但她知道現如今的鄭沈氏仍是一家之主,得罪了此人,對自己並沒有好處,故而,她軟下了幾分自己的語氣,道:“我適才所說的,都是我的氣話,您也知道,我懷著孩子,情緒起伏不定是很正常的事情,若有什麼不妥的地方,還請您不要介意,我哪裏都不去,就候在一邊,等皓軒回來了,我再入座。”
她說著這話,便真的沒有多做停留,離開了飯桌,就在飯廳的門口站著,等待鄭皓軒的到來,在她的設想裏,他會很快回來,隻要他出現了,那麼她此刻很是不利的處境就會迎刃而解的,可惜讓她失望的是,等到鄭沈氏用完了晚膳,鄭皓軒依舊沒有回來。
趙鬱如這時的慌亂,比起剛開始時更加嚴重,她試圖讓自己不要去多想什麼,奈何她的腦海裏總是會勾勒出鄭皓軒和趙晗如相處極為愉快的畫麵,這樣的次數多了,她的慌亂便演變成了一種恐懼,她恐懼著,自己現如今得來的一切寵愛,轉瞬之間都會煙消雲散。
畢竟他們兩個的幸福,是建立在一場精心編織的謊言之下,趙鬱如刻意地將那些過去通通抹個幹淨,讓鄭皓軒無法想起和趙晗如在一起是什麼情形,而她則施展著自己的一番柔情,讓他相信,他自始至終愛的人是自己,這其中從來就沒有趙晗如的存在。
然而,讓她沒有想到的是,鄭皓軒對趙晗如的真情竟會那麼濃,即使是用了強行抑製一切的毒蠱,卻仍是會有著似是清晰、似是模糊的記憶,如此不確定的因素,到底是讓他對自己的信任開始動搖,也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派人過來邀趙晗如一起談事,談有關他們的事。
事情真的完全失控了,趙鬱如一下子沒了自己的主意,腦海裏反複想著解決的辦法,但她怎麼去想,都找尋不出真正的答案,眼神愣愣的,倒是有了一點我見猶憐的味道。
但鄭沈氏看到了,卻沒有要和她談論的意思,用過了晚膳,便直接離開了飯廳,前往自己的房間開始就寢,而飯廳裏的許多小廝和丫鬟們,也皆是十分默契地將桌上的一切飯食都撤走了,待得她回過神來,驚覺原本安靜的飯廳已經變得更加冷清,而這裏留下來的也隻有她一個人,就連她的丫鬟欣兒也不見蹤影,看來她也離開了自己,去過自己舒坦日子了。
她想著這些,情緒就變得更加無常,以至於看到了朝這邊快步走來的欣兒,她也沒有開口多問一句,就直接打了此人一個耳光,或許是覺得自己的力度太輕了,亦或者是覺得自己心裏的怒氣還沒有完全消除,她的動作根本就未曾停歇過,並且還越來越放肆了。
欣兒被她這麼打了幾下,原本還是有點懵的,但她要打自己第二個耳光的時候,她開始清醒了,在此人的手就快要落下來的那一刻,她忽然握緊了此人的手,道:“趙姨娘,你這是在做什麼?拿我當出氣筒,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不看看你如今的一切是誰給的?”
趙鬱如正在氣頭上,忽然被她這般遏製了,顯然是變得更加憤怒了,道:“放肆,你是一個什麼東西,竟敢來這裏嘲諷我?何況,你說這話可真有意思,我如今的一切,全都是我自己掙來的,和別人沒有任何關係。你最好給我記住這一點,千萬不要忘了。”
欣兒隻覺得自己跟著這樣的主子,實在是自己的一大損失,在她的耳邊,輕聲說著,道:“我是可以這般不忘,也可以按你的所言去做,可你自己也要記著,付二郎君的死,和你脫不了關係,這也是事實啊。付大郎君現在是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這才沒有和你計較,可這並不代表,他不會追究此事。因此,你可要好好想想自己的路,否則的話,你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畢竟鄭少爺的那個毒蠱,可是付大郎君的看家本事啊,這一點,你可不能忘。”
趙鬱如被她的這些所言,成功地勾起了過去的那段不堪往事,隻要回想一次,她就會對自己、對欣兒、對腹中的孩子說不出的仇恨,可她深知這一切已無法扭轉,而她也明白,付大郎君的本事究竟有多深,她沒有再多說一個字,隻是她的恨意卻比之前更多了。
對於府邸裏的這種不尋常的波瀾,鄭皓軒是感知不到的,此刻的他正坐在桌前,靜靜地看著趙晗如寫在紙上的那幾句話,神情之中仍是有些不可置信,遲疑了很久,終是開了口,道:“這真是我寫的嗎?為何我竟完全不記得了?晗如,我們的過去,究竟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