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遲早會來

阮明昊還是離開了,隻是他臉上的神情卻告訴了府邸裏的所有人,他很不開心,而讓他有了這等情緒的趙晗如對此卻沒有多餘的愁緒,依舊坐在那裏靜靜地看著桌上擺放著的各式花樣,想的並不是所謂的旗袍,而是她孩子的小衣裳,到底應該做成什麼模樣。

一番挑挑撿撿後,她終是選擇了一匹粉色和一匹藍色的布料,算是男孩、女孩都繡上一件,若自己生的是男孩,那麼藍色的衣裳就可以給他穿上,若自己生的是女孩,則可以給她穿粉色的衣裳,盡量是哪一邊都不會輕易吃虧,這也算是兩全其美的好辦法。

趙晗如挑好了布匹,也沒有再多消耗什麼時間,拿起了放在桌上的剪子,便開始細心地裁剪起來,整個過程並沒有任何停頓的地方,似是一氣嗬成的感覺,兩件衣裳的大致形狀皆都裁剪完畢,待得鄭沈氏走入她房間的時候,衣裳的製作已是差不多完成了一大半。

鄭沈氏瞧著她的手藝,隻覺得她的天賦簡直是好得讓自己不知用何種描述來形容,她隻是有些感慨地笑了笑,道:“你倒是誰都不偏袒,男孩、女孩的,皆都做了一件。”

趙晗如看到她走了進來,臉上也流露出了諸多笑容,道:“當然不能偏袒了,在我看來,男孩、女孩都是一樣優秀,畢竟這是留著鄭家血脈的孩子,再怎麼說,都不會差的。而我也相信著,以我們鄭家多年的傳統去教育孩子,孩子必然會是好得沒話說,就像皓軒那樣,既有足夠的能力,也有足夠的孝心,當然最為重要的,還是能為鄭家帶來足夠好的未來。”

鄭沈氏在她對麵的位子上坐下,幫著她一起製作孩子的衣裳,道:“娘並不這麼認為,娘倒是希望,孩子能多像你一點,既長得漂亮,又有善心,更重要的,還是對於事物的看法要足夠敏銳,不會輕易被誰牽著走。皓軒的脾性固然是好,但缺點也是有的,他太重情,這一點對於很多人而言是好事,但對於一家之主而言,多多少少會有不妥的地方。”

趙晗如沒並有否認鄭沈氏說的這一點,她知道鄭沈氏是一個明白人,當她看到小曼妮拿在手裏的電報,便已經懂得了電報背後的真正含義,若不是這樣,她也不會來這裏和自己說話,這多半是來安慰自己的,她想到了這些,便開口說著,道:“娘,您想必也是知道了,靳昱電報裏的意思是什麼吧?您說,我們和靳昱合作,究竟是禍多一些,還是福多一點?”

鄭沈氏聽到她問起這兩個問題,不禁抬起頭看著她,道:“是不是禍,現如今倒是沒有發生什麼特別嚴重的事情,至於是不是福,恐怕現如今也是談不上的。隻是,靳昱看中了皓軒的能力,想要他為自己所用,這一點卻是毋庸置疑的,從他第一次遇到皓軒,並且差人給了皓軒一份請帖的時候,他就已經布下了一個網,等著皓軒成為他的囊中物了。”

她停頓了片刻,臉上的情緒卻越發凝重,道:“不過,事情的進展並沒有他想象之中的那麼順利,即使他真的能一手遮天,到底還是鬥不過天,有些結果終究不是他想看到的,比如曼妮的娘親因故身亡,比如曼妮的娘親將旗袍手藝傳給了你。每一件事情,都出乎了他的意料,而比之他了解很多的皓軒,他最不了解的便是你,為了防你,他隻有在這裏安插棋子,一個阮明昊自然是不夠的,因此,他才會選擇韓芷蕙的妹妹韓芷柔,唯有她才可能製得住你。”

趙晗如聽她說了那麼多,有些慎重地點了點頭,隻是臉上的神情卻仍是沒有變化,依舊顯得很是平靜,道:“韓芷柔確實是一顆好棋,也的確是娘所說的,真正製得住我的人。阮先生有一句話說得很對,祥源記從來都不是我的,所謂的旗袍技藝,終會有一天是要交到韓家人的手裏,畢竟芷蕙姐是韓家人,這一點無論如何都是不會改變的。關於這件事,早在之前我就已經和芷柔說過,我隻是代為管理,如果她真的有能力,我可以十分誠懇地將之交給她,然而現在的情形,卻讓我發現,如果我真的這麼做了,效果卻不是我想象之中的那麼好。”

她看了一眼自己手裏還未製作好的衣裳,便想起了之前在上海的祥源記裏看到的各式旗袍,想起了韓芷蕙跪在自己的麵前,特別真誠地對自己所說的任何一句話,她就覺得說不出的難受,更多的還是對於自己無法為知己做好這一件事而感到痛心,道:“娘,以前的我並不知道旗袍是一件什麼衣裳,對於製作這些的人和物,我多半的看法都不是特別深刻,但經曆了和芷蕙姐的所有事情,知道她花在上麵的用心究竟有多重,我就覺得,不能將之發揚光大,不能完成她的所願,是一件多麼心痛的事情。可是,我還沒有真的做什麼,所有人都說,要我放棄,您覺得,我聽了以後會是何等想法?娘,芷柔並不適合做這個,真的不適合。”

懷了孩子的女子,情緒上多半是起伏不定的,但趙晗如的情緒卻一直都很好,就連適才和阮明昊說話,她都沒有發過任何脾氣,隻是在這一件事情上,她終究還是失了控,在外人看來,她的語氣還是十分穩定,但鄭沈氏卻知道,她的情緒已是有了明顯的變化。

對於韓家的這對姐妹,說起來鄭沈氏了解的並不是很多,但她是看過韓芷蕙設計好的旗袍樣式,也是看過韓芷蕙寫在本子上的內容,那些有關如何製作旗袍的各種細節。

她相信趙晗如說得沒有錯,一個將自己的技藝看得如此之重的女子,就算是離開自己的家族,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將之帶走,小心翼翼地交給自己信得過的人,就可以看得出來,這個女子並不是想讓自己的技藝就此埋沒,而是希望有人能代替她,將之傳揚得更廣,讓所有的女子都能領悟到旗袍的美麗,這個人選落在趙晗如身上,其實十分合適。

不僅是理念上的諸多相同,更重要的還是能夠懂得一個技藝的背後,真正需要保留的是什麼東西,趙晗如在沈琇瑩的細心教導下學會了雙麵異色繡的技藝,便是將之好好地記在心裏,即使是在沈琇瑩離世了以後,她都不曾忘卻這份技藝,直到在商行裏和金瑤展開的比試時,她的技藝才得以真正展露出來,然而她這麼做卻並不是炫耀,純粹是想讓人領悟到這其中的美,並且設法將之傳揚得更廣,繼而成為別家商行都無法擁有的最大特色。

韓芷蕙想的道理,和她的如出一轍,便是因為這個理由,她最終選擇了趙晗如,讓此人代替自己好好鑽研旗袍技藝,原本想法皆都是好的,誰知後來的情形卻是這樣。

鄭沈氏多多少少會覺得惋惜,尤其趙晗如對此的反應還是這般傷心,道:“娘能明白你是真心想要為她做些什麼的,但這世間的很多事情,都沒有所謂的道理可講,就好比這份電報,娘的心裏倒是覺得,這是一份借著靳昱的名義傳達旨意,但實際上卻不是他真正的本意。”

她知道趙晗如一定會覺得奇怪,她隻是將適才小曼妮告訴給她的電報內容,又對趙晗如重複了一遍,瞧著此人聽了之後,真的開始沉思了起來,道:“這乍一聽,是靳昱的意思,這其中並沒有任何問題,但如今聽著,卻是能聽出一些問題的。這上麵隻是說明了韓芷柔會坐火車來這裏,並且時間也說得十分明確,但除此之外,卻是一句話都沒有說的。”

趙晗如回想了一遍前後的所有過程,不禁點了點頭,道:“確實是這樣,電報上的內容隻是寫了這一句,其他的都是沒有的,是我趁著曼妮離開了以後,和阮先生談及此事,才將方向漸漸定在了交權的問題上。現在想著,確實是一個問題,隻是我還沒有想通……”

沒有想通的,是阮明昊為什麼要誤導她的想法,硬是將之轉移到靳昱的身上,讓她以為韓芷柔的到來,是靳昱特意安排的一步棋,對此人防備不已,用意究竟是什麼呢?

趙晗如深知自己再要多想下去,自己的頭痛感又會發作得更加厲害,她有些無奈地擰起了眉,許久之後,終是釋然地歎息了一聲,道:“算了,不去想這些煩心事了,我們還是好好製作孩子的衣裳吧。至於芷柔究竟是不是靳昱派來的探子,其實這本不是我們在這裏想想,就可以想得明白的,反正她過不了多久就會來的,到了那一天,我們再見機行事吧。”

趙晗如想得有些隨心,但鄭沈氏對於此事,卻是沒有輕易放下這些擔憂的心,等到鄭皓軒回到了府邸,她便將他叫了過來,特意將這件事情的前前後後都說得極為明白。

鄭皓軒將之全都聽了進去,心裏早已有數,他讓鄭沈氏不要這麼憂慮,一切都有他在,萬不會出現任何問題,自己則緩步往趙晗如的房間而行,到了門口,便注意到了桌上製作好的兩件衣裳,一件粉色,一件藍色,模樣很是小巧,做工也很是精致,他走了進去,拿在手裏仔細端詳著,臉上頓時有了笑容,道:“真好看,穿在孩子身上一定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