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靜如的此話一出,瞬間就讓這裏的每一個人都覺得心情不好了,瑞兒是因為有趙晗如阻止才沒有上前衝她任何一句話,但秋氏卻是作為她的娘親,並沒有多想什麼,就直接厲聲訓斥著她,道:“住口,你怎能用這樣的語氣,和少夫人說話?快向她賠禮道歉!”
如果是之前,趙靜如或許還會聽秋氏的話語,將心裏的怒火漸漸平息些許,可如今的她對於趙晗如已是完全看不上眼,那麼她對於秋氏的做法也就完全無法認同了,她趕緊拉了拉秋氏的衣袖,道:“娘親,我為什麼要對她道歉呀?我根本就沒有做錯什麼,而且她的身份說起來和我們相比,也沒什麼不一樣的,一樣都是庶女出身,又不是高貴的嫡係血脈,憑什麼要我們聽她的話,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娘親,我們不必對她這麼低聲下氣的。”
在她說這些話語的時候,趙晗如已是讓瑞兒去找伶蘿了,等到她全都說完了,臉上的神情也並沒有發生任何改變,她看著趙靜如,瞧著此人的臉上滿是憤怒,態度卻是十分平靜,道:“你所說的皆是不錯,我確實不是什麼嫡係血脈,更不是傾國傾城的千金小姐,我是一個不入流的庶女,待在府邸裏也沒有什麼地位,如果不是因為趙老爺和趙夫人善心大發,肯給我這樣一個天大的機會,我還不可能逃脫這個牢籠,在鄭家順風順水地生活下去。”
趙晗如看著趙靜如緩緩地說著這些,臉上的憤怒漸漸轉化成了一種得意,心裏的鄙夷倒是比之前更多了,道:“我適才所說的,皆都是我的經曆,若是別人想起我,想到的也就是這些。隻是,那都是一種表麵,實際上的我會的東西可多了,正如同秋姨娘提到的那個雙麵異色繡,若是我沒有在那次比賽裏展現出來,恐怕現在的商行仍舊是簡單的雙麵繡,和其他商行的區別也僅限在了做工的精細上。可是,我會了,就因為這樣,如今商行裏製作出的布匹款式,就和其他商行完全不同,商行的生意也比之前更加紅火。更加意外的是,因為這一點,名揚上海、乃至全世界的大富豪靳昱竟會對此很感興趣,還因為這種特殊的技藝,願意憑借自己的人脈,給鄭家帶來更多利益。這樣的機會,隻有我才能為皓軒爭取,沒有人會比我更合適,你也不能。小妹妹啊,往後想法可不要這麼單純,不然被人利用都不知道啊。”
她說完了最後一句話,視線便注意到了正朝這裏緩緩走來的伶蘿、瑞兒和兩個嬤嬤,時間算得剛剛好,一點都不曾浪費過,她的心情這才變得好了一些,等到伶蘿走至她的麵前,對她很是隨意地點了點頭,她便知曉事情皆是在自己的設想之中,這種感覺當真不錯。
崔嬤嬤和林嬤嬤來到涼亭裏,很是規矩地給趙晗如行了一禮,趙晗如看著她們如此小心翼翼,深怕自己會說她們什麼,臉上隻是笑了笑,聲音也顯得有些柔和,道:“兩位嬤嬤切莫要如此緊張,我又不是什麼厲害的老虎,會張開嘴巴咬你們不成?來,都坐下來聽我說。”
涼亭裏的位置並不算少,考慮到趙晗如很是喜歡在花園裏觀賞景致的緣故,鄭皓軒特意讓人改造了這座涼亭,在裏麵安置了桌椅,供她心情大好之時,在涼亭裏潑墨作畫。
如今的天氣雖然是晚夏時節,外麵的太陽並沒有之前的那般毒,但若是這麼直接地曬下來,到底還是有些吃不消的,此時的涼亭,便是既能消暑、又能看景的最佳選擇。
如果不算上這些另添的桌椅,原先的涼亭裏也有很多座位,崔嬤嬤和林嬤嬤一時之間弄不明白她的意思,加上以前又是得罪過她的,小心著她會借機報複,故而她們選擇的座位皆是距離趙晗如有些遙遠,美其名曰是懂得主仆有別,不想輕易壞了規矩,實際上心裏卻是另有安排,兩個活了半輩子的人精彼此相視了一樣,皆都無言地坐在那裏,等待她接下來的命令。
趙晗如看著她們會是如此反應,心裏也大致明白了她們為何會這般去想,左不過是在擔心著“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八個字,隻是,她們到底還是不了解她,她心裏很清楚,這兩個人之前欺負她,是受了趙袁氏的指示,僅是兩個聽話的應聲蟲,她犯不著為她們置氣。
因此,趙晗如的臉上仍是有些淡淡的,語氣也和剛才一般柔和,道:“我向來不是一個願意繞來繞去的人,有什麼話,我就直接說吧。今日兩位嬤嬤過來,為的是監督這兩個長舌婦的道歉夠不夠有誠意,行為處事有沒有偷工減料。既然是這樣,我倒是有一個好主意,既能讓她們得到應有的教訓,又能讓兩位嬤嬤能夠圓滿地完成任務,得到趙夫人的誇獎。”
她說著這話,便讓伶蘿和瑞兒各自將桌上的一個錦盒遞到了兩位嬤嬤的手裏,瞧著這兩位嬤嬤的臉色更加緊張了,隻是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道:“兩位嬤嬤這麼緊張做什麼?這裏麵的東西並不是什麼貴重的寶貝,不過是一套筆墨紙硯。我需要兩位做的並不是別的,而是將她們兩個所說的遍數,都悉數寫在紙上,如果趙夫人問起來,你們不是也有交待了嗎?”
崔嬤嬤和林嬤嬤不敢大意地打開了手裏的錦盒,映入眼簾的果然就是一套筆墨紙硯,隻是看這成色極為古樸,剛剛鬆下的心思又轉而緊繃了起來,崔嬤嬤更是直接抬起了頭,看著趙晗如便是搖了搖頭,道:“少夫人的意思,老奴已經明白了,隻是看著這套筆墨紙硯的成色竟是如此好,不是什麼貴重的寶貝,卻也是難得的佳品,將這樣的東西給我們這兩個老奴用,老奴的心裏難免會有些惶恐。如果可以,還是請少夫人另外再選擇一套吧。”
林嬤嬤的心思雖然比不得崔嬤嬤靈敏,但一聽她話裏的意思明顯不對,打開的動作也就此停歇了下來,連聲附和著,道:“是啊,這般好的東西,給我們使用,不就是一種糟蹋嗎?少夫人,您還是另外選擇一套吧,或是我們在這裏心記一遍,也沒有問題的。”
趙晗如聽到這兩個嬤嬤竟是如此說,不免顯得有些為難,道:“心記一遍,這法子固然是最有效的,但是人這腦子裏記得太多,終究還是會有遺忘的可能。適才的瑞兒不就是犯了這等錯誤?原本說好的是在房間裏,可是她走著走著就忘了,要不是我猜到她會這般去做,提前在此靜靜等候,恐怕待在房間裏的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到這兩個人呢。”
瑞兒聽了這話,頓時顯得有些沮喪,她用一雙期待的眼睛看著秋氏和趙靜如,盡管趙靜如並不喜歡這個少夫人,也不喜歡這個丫鬟,但為了自己和娘親不至於這麼引火燒身,便開口替此人求情,道:“少夫人切莫要怪罪瑞兒姐姐,她每天要管理那麼多事情,偶有忘卻也是常理,如今一切皆是安好,一點都沒有超出少夫人的設想,對於少夫人而言,也並沒有形成任何危害,這便是一種皆大歡喜的場麵,瑞兒姐姐並沒有過錯,反倒還有功勞呢。”
瑞兒被她這麼說著,頓時顯得很是感動,雖然這都是表麵上需要做的功夫,但每一步皆是不能馬虎,而她對於演戲也是相當得心應手,很快就來到了趙靜如的麵前,給她行了一禮,道:“靜如小姐當真是好心腸,肯為瑞兒這麼一個下人說上幾句,瑞兒的心裏當真是說不出的感激,少夫人,您能大發慈悲地寬容她們一回,給她們的懲罰少上一些嗎?”
崔嬤嬤仔細地看著瑞兒和趙靜如臉上流露出的每一種表情,看著她們很是默契地笑著相視了一眼,心裏便是認定著,趙靜如適才的求情皆是為了討好趙晗如的丫鬟,以此來暗示自己道歉的真誠,而趙晗如顯然對此很是受用,她思索了一會兒,終是歎息了一聲,道:“罷了,都是自家姐妹,幹嘛這般彼此仇視呢?何況今日的這一出,已是耗費了那麼多時間,一萬遍的標準早已是不太可能辦到,不如今日說到哪裏,便是哪裏,欠下的部分,就等到明日再說吧。兩位嬤嬤,你們也不要拒絕我的這套筆墨紙硯,趕緊拿起來,記下她們今日所說的全部遍數吧,等到趙夫人問起的時候,你們也能有個交待,說是辦好了差事,不是嗎?”
兩位嬤嬤聽到她這麼說,覺得她的所言挺有道理,比起在這裏猜她的所想究竟是什麼意思,還不如將自己的差事辦得好一些,到了趙袁氏的麵前,也不會受到什麼怪罪,至於其他的東西,隻要趙晗如不願追究,那麼她們也不要再有什麼顧慮,反正這樣的日子也不會太長,持續幾天應該就可以將此事了結,到了那時,她們也就徹底自由,再也不管這件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