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了祥源記的一切事宜,也該踏上回去南陵城的路途了,在此之前,鄭皓軒特意發了一封電報,告知自己並未準時歸來的這件事情,為的是讓待在鄭家府邸裏的鄭沈氏不至於過分擔心兩人,也是想讓趙晗如靜下心地去設想,自己接下去的一些安排。
趙晗如很是感激他在自己身邊的陪伴,故而她的思緒也開始變得清晰起來,仔細地將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妥當,隻是對於韓芷柔和小曼妮究竟會不會和自己一起離開,卻是無論如何都吃不準,她索性沒有去想這件事情,而是規劃起了南陵城的祥源記和上海的具體不同,以及位置究竟要設立在何處,關於這一點,她是需要和鄭皓軒商量的。
她將此事和鄭皓軒具體詳談了一番,鄭皓軒的意思是,兩方麵都可以一起進行,一方麵是她在一段時間裏將旗袍的相關技藝掌握得分外熟練,並且製作出了一件精致美觀的旗袍。
另一方麵則是他在一段時間裏將祥源記和鄭家商行之間的聯係有效地結合在一起,形成一個相互促進、相互成長的格局,如此一來,兩家的名聲都能得到增長的可能。
如此互贏的一個局麵,正是靳昱想要看到的,他在得知他們的這層意思,本能地表示出了自己的一份支持,隻是對於他們所說的唯獨靠他們二人完成,還是有些不樂意的,道:“我既然在芷蕙臨終之前答應了她要幫助你們,怎麼可以是一句空話?這若是說出去,我恐怕就是一個言而無信的人。不,絕對不行,你們若是有什麼棘手的事情,還請及時告知於我。”
趙晗如知道他還是不放心別人插手祥源記的一切,正如同韓芷柔對此曾抱有一種懷疑的態度,靳昱的心裏更是一種可信度很小的感覺,她隻是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道:“二爺,你可以放心,如果你能說服曼妮過來找我,那麼你也就有了一個眼線,一個時刻將我們一言一行彙報給你的所謂探子。這樣其實也挺好的,你那麼繁忙,生意上的事情本就很多,加上如今的身邊還有一位不顯山、不露水的二夫人,顧及到曼妮的感受相對而言就會很少。”
她說到這裏的時候,臉上的笑容悄然退卻了,她的眼裏漸漸有了某種惆悵的思緒,道:“曼妮的年紀很小,對於這個世間的很多事情,也許能明白,也許又不能。她失去了母愛,正是最為脆弱的時候,如果她再不能得到那些濃濃的父愛,看到的都是欺騙、謊言,你說,她會過得好嗎?會將心裏的創傷漸漸撫平嗎?別忘了,靳夫人雖然死了,但大小姐還在啊,她親眼見證了自己娘親的死,也知道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二爺,我可不相信,她心裏不會有恨。”
趙晗如看人一向很準,她將這件事情的前前後後都想了一遍,對於馮秋蔚的女兒靳靜姝,也就是這個看到整個事實的女孩,並不敢抱有什麼很高的期待值,相反的還有一種本能的憂慮,這種憂慮在這件事情上變得分外明顯,尤其此人的性格曾在自己麵前顯露無疑,但她知道曼妮很在意自己的爹地,若是沒什麼特殊情況,曼妮是絕對不會離開他的。
因此,除了讓曼妮離開的這一種打算,還有一種可能便是直接給予一個“幫手”,趙晗如並沒有將這些說出口,但靳昱卻是能猜得出來她要說的是什麼,他思慮了一會兒,道:“曼妮離不離開,這取決於她的態度,如果她肯和你離開,那麼我為了她的安全,倒是可以給她一個厲害的保鏢,這是之前我們就曾約定過的,我不會忘記。”
靳昱停頓了片刻,又接著說了下去,道:“不過,如今的曼妮情緒還不太穩定,我估計她並不會答應你的要求,因此,若是不介意的話,我可以給你們配備幾個合適的幫手,一起幫助你們將南陵城的祥源記建設得很好。至於曼妮,若是她想要來看你,我可以直接帶她過來。”
趙晗如聽著他所說的這些話語,隻是點了點頭,道:“二爺既然都這麼說了,我若是不答應,倒顯得我真的有些別有用心。對於之前芷柔有的一些小心思,我想請二爺幫個忙,幫我做個見證,盡管我如今是在完成芷蕙姐的夙願,管理著她的祥源記,但這到底是代為管理,並不是真的占據。在三年以內,若是芷柔學會了旗袍的相關技藝,並且製作出來的旗袍能夠得到所有人的稱讚,那麼我就將建設好的祥源記歸還給她打理,並且此後也不會再管。”
一氣嗬成的言語,恰是代表著她的一種態度,這樣的無愧於心,倒是在靳昱的意料之中,他讓人取來了一套筆墨紙硯,皆都是上好的佳品,一看便是價值不菲,放在桌上的時候,他抬起頭看了她一眼,道:“不知道這份見證,是我寫,還是少夫人寫?”
趙晗如聽著他的這句問話,隻是拿起了桌上的筆,並不曾抬起頭看他一眼,卻是開口回了一句,道:“我想,應是沒有多少差別,但若是我來寫,恐怕二爺會更放心一些,不是嗎?”
她說完了這句話,就沒有再繼續去說什麼,鄭皓軒得到了靳昱的允許,很是貼心地給她搬來了一把椅子,讓她可以坐著寫完自己的這份見證,她靜靜地坐在那裏,看著不曾說過什麼的鄭皓軒早就為她研了些許墨,她的臉上漸漸露出了幾分笑容,拿起筆蘸了一些墨,略微思索了一會兒,便在紙上寫下了一些字,一段時間過後,她放下了手裏的筆,將紙遞給了靳昱。
靳昱伸出手接過了紙,僅是一眼便能看出她的一手小楷字寫得十分漂亮,之後看的便是她所寫的內容,除了十分仔細地涵蓋了她適才所說的一切,她還注明了很多其他的小細節,包括會將祥源記大致發展成如何情景,以及她能夠做到的是什麼,都寫得分外詳細。
靳昱對此倒是有了一種驚奇的意思,隻是趙晗如對此卻並不在意,她知道他會問什麼,便先行一步回答了他,道:“這份見證裏,我將每一年的具體規劃,都寫得十分清楚,並不是胡亂編排,而是我之前的一些時間裏設想的一份構思。我給自己設定了三年的期限,也並不是空穴來風,每一年我都想好了要教給芷柔一些什麼,等到三年期限過了,她自然是一個了不得的旗袍師傅,而我也就可以功成名退,真正專心於自己的生活了。”
趙晗如在說這些話語的時候,神情始終是淡淡的,但到了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眼裏明顯有了一些變化,也許是多了一抹期許,才會變得有些不同,這時的靳昱也沒有再多說什麼,拿出了隨手帶著的印章,將之均勻地按上一些紅色印泥,在紙上蓋好了自己的印記,與此同時,鄭皓軒也拿出了自己的印章,在靳昱的印記旁邊也蓋好了自己的一份印記。
板上釘釘的一份見證,被靳昱妥善保管著,從今日開始便正式生效,執行人是趙晗如,而見證人是靳昱和鄭皓軒,這樣的組合說起來還真是有些特別,畢竟在她剛來上海的時候,可不曾真的放心鄭皓軒和靳昱合作,如今想著這些,卻是已然相隔了很久的時間。
物是人非,說的便是這樣的感覺吧,趙晗如忍不住歎息了一聲,在她離開如月軒的那一刻,她再去看了一眼小曼妮,還未真的到了她的房間,小曼妮便似是感應到了一些什麼,忽然從房間裏跑了出來,來到她麵前的時候,一句話都沒有說出,就抱著她痛哭起來。
小曼妮抱得很緊,哭得也讓人心疼,趙晗如免不了想要安慰她,可是話到了嘴邊,卻不知為何沒有真的說出來,她輕輕地抱著小曼妮,隻是無言地給予著一份關懷,她知道小曼妮失去了媽咪,心裏一定會很難受,這種感覺她也曾有過,自然是能感同身受。
一會兒功夫之後,趙晗如鬆開了她的懷抱,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擦拭著她臉上的淚水,瞧著她紅通通的一雙眼睛,便是止不住地有些難過起來,但她盡量勾勒出了一些笑容,為了讓小曼妮的心情好上一些,畢竟她的人生還很長,不應該擁有這般沉重的心思,道:“曼妮不哭,你一直都是最為乖巧的那個孩子,不僅是你的媽咪,就連我瞧見了,也對你很是自豪。”
小曼妮看著眼前這位曾經幫助過自己找尋過爹地、媽咪,如今又是幫著媽咪打理祥源記的鄭少夫人,心裏除了覺得感激,便是有了一種異樣的決心,道:“晗如姐姐,曼妮想要和你一起離開,曼妮想要和你一起學習媽咪的旗袍技藝,曼妮不要那麼多人隻是稱呼她一聲五姨太,而將她所做的一切都一筆勾銷。曼妮知道自己年紀很小,也知道現如今的自己根本不能去做什麼,但曼妮可以去學,請姐姐耐心地教曼妮,並且相信曼妮會真的做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