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皓軒和晏華之所以這麼快就可以離開,究其原因還是和靳夫人鬧得很不愉快,靳靜姝的態度倒是極力想要挽留他們的,她的眼神始終楚楚可憐地望著長得十分俊朗的鄭皓軒,這意思很是明顯,但鄭皓軒卻裝作不知地沒有在意,到了最後,這個女孩子也免不了生起氣來。
等到他們真的走遠了,靳夫人和靳靜姝才意識到了某種不對勁,再想要去追的時候,卻早已瞧不見了他們的身影,這樣的放縱顯然讓局勢更加失控,有了一個離開,便有兩個、三個,而且更為重要的一點是,靳昱的名聲已開始有了變質的可能。
靳夫人和靳靜姝畢竟是兩個弱女子,力氣再大也大不到哪裏去,兩人瞧著局勢竟變成了這樣,早已嚇得不知如何是好,慌亂之際又做了一個更加荒唐的舉動。
在靳家別墅正門的外圍,忽然出現了幾十個打手,他們的手裏握著槍,槍口雖然沒有真的對準過別人,但他們的眼神卻已然可怕到了極致。
膽子小的客商,看到這種情形大為不妙,紛紛不再有別的舉動,隻一門心思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可這裏的客商並不都是膽小之輩,也有幾個膽大的客商,已放出了直截了當的話,要靳昱方麵給一個解釋,若是不能讓他們滿意,他們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這股聲勢越來越大,漸漸讓那些膽小的客商也尋到了某種方向,開始和他們一起推波助瀾,外麵是一片鬧哄哄的,那麼舉辦這次商行交流會的主人,靳昱究竟在何處呢?
此刻的靳昱正待在自己的書房裏,坐在他最為喜歡的那把做工極為考究的木質椅子上,手裏端著一盞同樣是做工細致,用青花瓷製成的優雅茶具,一雙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眼前的三個客人,前任上海商行老大周福態,目前北洋軍閥裏風頭最強勁的顧大帥顧祈山和他的養子顧哲淵,他們三個都是不能輕易得罪的人物,也是能對自己事業再上一層樓的有利幫手。
很早之前,在自己事業出現瓶頸的那一刻,靳昱便想過自己究竟想要哪種創舉,他想了很久,終於還是想到了最為危險的那一種,和軍人打個持久的交道,做點軍火生意。
如此的世道已不是曾經那般風平浪靜,很多的渠道都能知曉這一點,上海即將會有一場腥風血雨要發生了,究竟是在何時,還不能知道通透,但這一天終還是會的。
眼前北洋軍閥之間的內鬥如此緊張,誰勝誰敗,每天都會有不同的答案,而上海的那位長官也明顯坐不住了,一連幾個措施,說的好聽是要他們早做準備,其實本質上就是一種極為明顯的訊號,北洋軍閥並不是永遠的一家人,遲早會分出很多的細枝末節,自此以後都互不相幹,各家歸各家的,終會是一種事實,他們這些做商人的要早些站好隊伍,免得引火燒身。
靳昱會最終選擇站顧祈山這一隊,其實也有著自己的一番深思熟慮,他仔細了解此人的過去,不禁發現了一個極有意思的小細節,便是此人和鄭皓軒的夫人趙晗如有些聯係,而鄭皓軒是江南一帶做綢緞生意的新起之秀,還是在一次火車旅途裏印象十分不錯的年輕人。
三個不同的人聯係在一起,形成了一條極為可觀的線,對於靳昱來說,很快便嗅到他的生機,於是,他開始寫下了邀請這次商行交流會的人員名單,他們自然成了他的重中之重。
顧祈山是統領一方的軍閥大帥,雖然表麵上看起來是天不怕、地不怕,打贏對手甚至是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可他還是會有弱點,那就是他始終想要認、卻認不得的親生女兒趙晗如。
趙晗如是鄭家的少夫人,對於親生爹爹顧祈山的主動示好卻是從來都不看重,多年在趙家府邸的苦痛生活,讓她對顧祈山有著超乎常人的恨意,她不會去認這個爹爹,但她的這顆心卻始終都在意著自己的夫君鄭皓軒是否安好。
鄭皓軒是鄭家的一家之主,也是鄭家商行的真正主人,無論是何種方麵去看這個人,都能發現他的優秀之處,他十分注重生意之道裏的誠信,製作出來的布匹也毫無瑕疵可言,而他的品性也很值得人大為稱讚,他對自己的娘親鄭沈氏很孝順,對自己的妻子趙晗如很貼心,是一個重孝的好兒子,也是一個難得的好夫君。
他們各有各的優點,也有著自己的某種缺陷,而他們的缺陷便是在於人,隻要找到這一點,他們就不會逃出自己的手掌心,如今他們當真是出現在自己的地盤,靳昱自然是十分高興。
周福態在這出戲裏扮演一個和事佬的角色,因此他的臉上始終洋溢著最為愉悅的笑容,道:“周某隱退上海生意圈多年,沒想到今日還可以參加這等隆重的盛宴,甚至還能夠遇見如今勢頭最勁的顧大帥和顧少帥。靳二爺,您可真是給周某麵子啊!”
靳昱聽到他這般開口,卻是露出最為得體的那份笑容,將茶杯放在了身邊的桌幾上,道:“周老大客氣了,你能夠騰出時間特別來參加我的宴會,這才是我的好福氣。不過我還是沒有想到,顧大帥和顧少帥接到了我的請帖,竟也會來這裏,原本我在寫請帖的時候,心情還是有些忐忑的,畢竟我是真心沒這個信心,能請得到你們這兩位時常忙碌的大人物。”
顧祈山沒有去喝放在自己身邊桌幾上的茶水,他隻是態度略顯平淡地說了一句,道:“這其實也沒什麼,我之所以過來,也是為了讓我的兩個孩子見見世麵,以後我當真決定退居二線的時候,他們也可以給我撐起一片天,而不至於怯場,亂了什麼分寸。”
顧祈山說話的口吻一向是如此,而顧哲淵也保持著一種觀望的態度,因此也沒有開口去說什麼,如此尷尬的反應倒是沒有讓靳昱覺得有些惱怒,他依舊麵帶笑意地點了點頭,道:“都說天下父母心,我想顧大帥對於孩子的這份心意,他們都是能感知得到的,隻可惜啊,就是有一個人,對你始終冷冰冰的。我真是有些不明白,這究竟是因為什麼?難道是因為飛上枝頭當了鳳凰,就不想再另外攀根高枝嗎?”
顧祈山雖然沒有在生意場裏待過一時一刻,但他麵對很多奸詐敵人的時候,卻是要鬥智鬥勇的,當他看著眼前這個自認為自己很了不起的人,便忍不住在心裏給此人冠上了一個小醜的名號,他從來都不喜歡和這類人打交道,故而他的冷淡也變得更多了,道:“靳二爺,這話可就說得有些無趣了,我並不曾記得我的孩子們竟會有如此不聽話的。二爺若是想要談正事,就請快一些,若是還想拐彎抹角地說些別的,請恕我不給你這個麵子,失陪了。”
靳昱聽出他已有了某種不喜的情緒,便沒有再繼續多說別的,很是直接地說起了自己的那套說辭,道:“顧大帥果然是一個爽快的人,我當真是佩服至極,那麼我們就不說別的,說正事吧。今日,我之所以特意請大帥過來,是想要給你加點勝算的籌碼,比如金錢上的幫助。”
顧祈山聽到他果然說起了這個,卻是並沒有多做什麼反應,轉過頭看著坐在一邊靜靜喝茶的顧哲淵,道:“哲淵,此茶很合你的口味?若是喜歡,可以和靳二爺說一聲,帶點茶葉回去。”
這般顧左右而言他的冷落態勢,是顧祈山一貫對待自己不喜之人的直接反應,顧哲淵接到了這個話頭,也沒有半點膽怯和推卻的意思,他隻是將話語說得漂亮一些,顧及著雙方的顏麵,盡量都不會就此得罪到,道:“義父在和二爺、周先生說正經事,我這個小輩資曆尚淺,自然是一個聽著的份。若不喝茶,還能做什麼呢?不過,好茶配好杯,兩者皆是相得益彰,倒是有些分不清楚,究竟是這青花瓷杯襯出了此茶的濃鬱芳香,還是此茶的味道襯出了瓷杯更加古樸典雅。若是可以,當真是想要兩者皆得,不知二爺肯不肯慷慨給予?”
這一聽便是一個左右逢源、極好說話的人,靳昱不禁對於這個年輕人有了更為滿意的好感,道:“既然少帥喜歡,那麼我便讓人特意製作一份,如此一來,少帥在處理事務的時候,也能有點小情小調,適當地放鬆一下,也是一種不錯調節煩悶情緒的方式。”
顧哲淵聽他很快就答應了,臉上自然是淡淡的笑容,道:“那就多謝二爺了,二爺和義父、周先生繼續聊吧,我喝夠了茶,想要出去走走,下樓的時候,正好也可以去看看顧嵐這個丫頭有沒有給我們顧家惹禍,不然的話,砸了二爺的場子,可就不太好了。二爺,您說,對嗎?”
靳昱思忖了一會兒,便點頭讓他離開了書房,隻是此人還沒有真的離開多久,便重新折了回來,臉上的神情顯得十分複雜,道:“二爺,樓下出事情了,而且情形相當不好,您還是暫停和義父、周先生的這次談話,過來看一下吧。不然的話,你的付出可要付之東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