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上,做著自己手裏的事情,過著自己想要的生活,一切仿佛都很平靜,平靜得還有一些細節都可以輕易忽視,從此不願多提,也無人再去追究。
然而,總會有一些人不喜歡這樣的安分,趙鬱如便是這樣的例子,想要在自家府邸裏繼續犯賤地破壞什麼,可是她的這種把戲已經不再新鮮,至少再也起不了任何效果,她也隻能待在自己的房間亂砸亂罵,除了這樣,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她被徹底冷落了。
與她在自家府邸裏的無中生有相比,另外一個女子的生活就顯得豐富多彩,而且還非常忙碌,趙晗如經曆了這些事情之後,正式受到了鄭家人的認可,她自然要擔負起一個少夫人的責任,幫著鄭沈氏和鄭皓軒打理鄭家的一切事務。
隻是,她畢竟沒有做生意的經驗,因此鄭沈氏剛開始給她的曆練也僅限於在府邸裏打理賬務之類的事宜,幫助鄭皓軒的這一步可以等到她將這些曆練掌握得特別嫻熟之後再談一二。
趙晗如知道鄭沈氏對自己的良苦用心,也知道自己的學識尚淺,還有很多東西需要學習,於是她學得很認真,鄭沈氏說的每一句話,她都會仔細琢磨,對於計算賬本的這一塊,她也沒有半點含糊。
鄭家府邸雖然不算太大,但這其中的崗位卻很齊全,每一項都有極其嚴格的標準,若是有了超支的問題出現,就需要仔細查明具體的緣由,並且尋出一個有效的辦法,或是減少某個人選,或是減少一下支出的份額。
總之這樣的問題,大多都需要核算人根據府邸裏的現狀合理把控,既不能讓府邸裏的丫鬟、小廝們生出對於當權者的反感之心,又不能將這個問題就此擱置、放任不管,對於這樣一個棘手的問題,她也不可避免地碰到了。
這一天,趙晗如翻看賬本進行核算的時候,便發現管理府邸布匹的這一項有點問題,前兩個月的進賬和支出還是沒有太大的出入,然而到了本月,卻是有了極為明顯的提升,提升的並非是支出的這一塊,而是從來都不會有變化的進賬這一塊。
這不免讓她覺得有些疑惑,似是一種本能的反應,她拿著看了一半的賬本,便匆匆提起了腳步,去的方向是於嬤嬤所在的房間,於嬤嬤負責管理府邸裏的各種布匹,若是這其中出現了某種問題,理應是要第一時間去找她的。
隻是她到了於嬤嬤的房間之時,看到除了一臉惶恐的於嬤嬤以外,還有另外一個人也出現在了這裏,當她看到了此人是誰,忽然吃了一驚,道:“你怎麼會……”
鄭皓軒看著她臉上頗為吃驚的模樣,以及那句還未曾說完的話,僅是心情大好地露出了笑容,手上卻在整理著適才於嬤嬤呈上來的布匹,道:“你是想說,我怎麼會來?晗如,你莫非忘記了,我對於布匹的敏銳程度可比你多,若是有我在你的身邊協助,你定然會查得很快。”
就是這麼幾句話,趙晗如就明白了他的心思,當下心裏便覺得暖暖的,她不禁輕輕地應了一聲,臉上也流露出了柔和的笑容,道:“是啊,不僅很快,而且還沒有任何阻礙。”
鄭皓軒聽她這麼說,臉上的笑容並沒有半分減輕,示意她走到自己的身邊,伸出手讓她慢慢感觸放在桌上的一堆成色鮮豔的布匹,道:“試著感覺一下,能否找出什麼不一樣的思緒,或是細節?”
他說這些的時候,視線始終都在觀察著趙晗如的反應,瞧著她頗為仔細地檢查著這些布匹,半響之後,似是有了一些疑惑,抬起頭看著他,道:“這塊布匹,感覺有點奇怪。倒不是說它的成色不太好,而是摸起來的手感有些粗糙,偶爾還會飄出一點匪夷所思的氣味,好像並不是……”
鄭皓軒適時地接下了她的這句話,目光卻緊緊地盯著待在原地的於嬤嬤,看得於嬤嬤越來越害怕,他的語氣也不複剛才那般擁有溫度,而是開始發怒之前的一片冰冷,道:“這樣的布匹,莫說是什麼新品,就連在商行裏做事的繡娘們也不需要多看一眼,便能知道這是差到何等境界的次品。於嬤嬤,我需要你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為何這塊布匹竟會是如此模樣?另外,那些購得這些次品布匹多出來的銀兩,又到哪裏去了呢?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於嬤嬤知道這件事情早晚有一天會敗露,如今被鄭皓軒全都知曉,也是在她意料之中的事情,但她還是想要求一份寬恕,趕忙跪在了地上,不斷求饒著,道:“少爺、少夫人,還請你們能夠饒恕我的過失,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呀!如果不是有一個敗家的兒子天天過來伸手要錢,我也不會動這歪心思,去拿公家的銀兩啊!還請你們大人不計小人過,我定然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於嬤嬤一邊說著,一邊不斷地磕頭,聲音越是響亮,越是說明她磕頭的力度很大,沒過一會兒功夫,地上就隱隱顯露出了些許血漬,不用過多去想,也能知道那是於嬤嬤留下的痕跡。
趙晗如瞧見於嬤嬤這般模樣,到底還是有些不忍心,畢竟在她看來,這也並不是什麼太大的事情,剛想要攙扶起始終磕頭的於嬤嬤,卻在瞧見鄭皓軒淩厲眼神的那一刻,忽然停下了自己的舉動。
鄭皓軒並沒有對她多言什麼,隻是拉住了她的手,目光停留在了跪在地上磕頭的於嬤嬤,語氣並不曾有過半點改變,依舊是那麼冰冷,道:“於嬤嬤,你以為你用了苦肉計,就可以輕易逃脫所有的懲罰嗎?拿公家的銀兩,去接濟你的敗家兒子,那麼這些次品布匹呢?你還是沒有解釋這一項吧?別以為我那麼好糊弄,也別以為憑你在府邸裏多年任勞任怨地做事,就能夠為所欲為,難道莫嬸的下場,還不值得嬤嬤多加警醒嗎?”
於嬤嬤原本還存有一份僥幸之心,但聽到他的這番話語,頓時嚇得停下了自己繼續磕頭的舉動,也顧不得自己額頭上的傷,便止不住地哭泣了起來,道:“少爺,我錯了,我說、我說,都是西南巷子口的陳大告訴我的,說他那裏有一匹成色不錯的布匹,隻是苦於找不到合適的賣家,一時之間甚是煩惱。我一聽這價格不算特別離譜,便也就稀裏糊塗地跟著去看了,哪成想竟會是這等貨色,當時我的腸子都悔青了。”
趙晗如認真地聽著她的每一句話,卻是緩緩笑了起來,道:“可是於嬤嬤即使腸子悔青了,到頭來還是買了他家的布匹,除了是自己的私心在隱隱作祟,估計陳大也說了一些讓嬤嬤吃不了兜著走的話吧?畢竟莫嬸的這件事情,後果是多麼嚴重,以嬤嬤的聰慧去思考,你也不會重走她的老路,還有一大家子人需要你養活,你當然犯不著為了此等事情就輕易丟了飯碗,對吧?”
於嬤嬤聽到她一下子說出了症結所在,當下也沒有別的什麼反應,隻是頻頻地磕頭,道:“少夫人,我知道錯了,您說得沒錯,的確是他始終警告我,說是讓他斷了這條財路,他就不給我家兒子一條生路啊。我也是實在沒有辦法,這才犯下了這等過錯,受到什麼樣的懲罰,我都是心甘情願的,還請少夫人寬宏大量,切莫要趕我出去。求您了、求您了!”
或許是看出了鄭皓軒對於趙晗如的重視,於嬤嬤想著既然鄭皓軒那裏板上釘釘,她就將矛頭對準趙晗如,她也不是一個觀察不夠仔細的人,僅是一眼便能看出適才的趙晗如想要攙扶自己起身,遇到如此心軟的少夫人,她怎不會認為那是一個逃脫罪責的機會?
然而,她到底還是小看了趙晗如,趙晗如聽到她那麼說了,倒是免不了歎息了一聲,瞧著她的眼神也甚是惋惜,道:“於嬤嬤,不是我不肯饒恕你,而是要饒恕你的辦法都不太好,如果按著嬤嬤目前的生活水準去看,估計是要傾家蕩產,也還不清這筆債務啊。嬤嬤,你說說,我應該如何是好?”
於嬤嬤瞬間愣住了,她完全沒有想到設想之中的情形竟和現實有著天壤之別,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道:“少夫人的意思是,要我把這個過失重新補回來?這怎麼可能呢?”
趙晗如瞧著她明顯吃驚的模樣,僅是依舊笑著,道:“怎麼不可能?禍是你惹的,想要彌補也要靠你自己,難道還要靠我們嗎?於嬤嬤,當你心存歹念做下這一切的時候,就應該有所覺悟,惹的禍越大,終究害你自己,也拖累家人。若是我看到了你足夠懺悔的真誠,或許我也可以幫你求情,免去你的其他懲罰。至於你的敗家兒子,還是給他一個教訓吧,莫要再好吃懶做,到最後還害得別人和他一樣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