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倒在地上的莫嬸原本痛得就快要瞬間昏迷過去,聽到趙晗如語調如此不尋常地說著這些話語,趕忙勉強提起了些許精神,道:“這裏還有夫人和少爺在呢,你不能這麼胡作非為,就算我犯了不可饒恕的過錯,那也是要夫人處置我,我才會心服口服!”
她看著自己說了明顯沒有任何用處,她的慌亂神色不禁多了起來,話語也不能一股腦地全都說出來,連說了幾個“你”字,道:“你不能這麼對我,不然我就算是做了惡鬼,都是要纏住你一輩子的!你聽到了沒有?趕緊停下、停下!”
趙晗如並沒有聽她的話語立即停下,相反靠得她更近了,一隻手緊緊地按住了她的胳膊,另一隻手卻從頭上拿下了一根發簪,道:“莫嬸,我當然會給你一個在主子手裏甘願死去的機會,不過前提是要我先‘伺候’好你才行。放心吧,我念及你是鄭家的老人,下手一定會很輕柔的,保證你一定不會覺得有半分疼痛。”
她將發簪貼在了莫嬸的臉上,讓此人能夠感覺到發簪上透露出的陣陣冷意,她說話的語氣也顯得很慢,目的則是希望自己的每一個字都能被莫嬸牢牢地映入心裏、再難忘卻,道:“知道嗎?這一點還是你的好侄女交給我的。兩年前的趙鬱如或許知曉了自己不能成為鄭家妻,而娘的屬意竟是毫無任何優勢的我,便讓那時還在我身邊服侍的丫鬟阿怡偷偷在我的飯菜裏做了手腳,為的就是要我在不知不覺中陷入昏迷,隨後促成某種好事。”
趙晗如回想起兩年前發生的那件事情,仍是有些心有餘悸,當自己察覺到了阿怡顯露出的異常端倪之後,瞬間就做出了最快的反應,不僅是在她們沒有察覺的情形之下逃出了院落,更是在之後僥幸躲過了這一場讓自己身敗名裂的戲碼。
結局自然不如趙鬱如料想的那般完美,趙晗如並沒有因此毀去自己的清白,相反讓偷偷報信的阿怡不湊巧地落入了她們設好的陷阱裏,當很是氣憤的趙袁氏不顧一切地掀起亂成一團的被子之時,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不穿任何衣服的粗壯漢子,和滿是淚痕、早已羞得不能見人的阿怡。
想要害到的人沒有害到,不曾料到的人卻陷入了她們早已布置好的陷阱裏,前後境遇如此之大的落差,的確值得讓很多人慢慢回味、慢慢恨她。
隻是,趙晗如卻並沒有過多在意,孤單的一個人本就沒有什麼值得在意的東西,而失去作用的阿怡自然不出意外地被趙袁氏下令關進了處置下人的黑屋裏,最後活活被餓死,也算是讓她得到了背棄主子的下場。
然而,趙鬱如卻並不會坦然這麼說,為了讓自己不得好過,什麼樣的招數沒有用過,該說是她的偽裝太好,還是別人對自己的恐懼早已超乎他們心裏的料想,故而自己說出的話語,他們才不會輕易相信嗎?
此刻的莫嬸也是如此,她對於趙晗如害死自己侄女的念頭早已根深蒂固,如今聽到她將這一切的過錯都推給了趙鬱如,不禁冷哼了一聲,道:“大小姐又不會未卜先知,怎會如此厲害地布下一個長達兩年的局,為的僅是讓你難堪,隨後如願嫁入鄭家?哼,想要推脫自己的罪責,也需要編排一個更加穩妥的理由,這樣的理論顯然站不住腳。”
趙晗如聽到她這麼說,也隻能無奈地歎息了一聲,道:“迂腐的觀念當真是可怕。既然你不相信,我也沒有任何辦法。不過,你替趙鬱如賣命,在娘的碗裏下毒,又是應該如何說呢?不要覺得少爺揪出了一個翠兒就是萬事大吉了,你可不要忘記了,你的手腳並沒有做得多麼幹淨,少爺握著你做了此事很多的證據。莫嬸,還需要我繼續說下去嗎?難道你為了替你的侄女報仇,還要將娘也一起害死了?”
聽著兩人你來我往的對話聽到一半的鄭沈氏忽然本能地吃了一驚,看著待在地上的莫嬸,眼裏也閃現出了某種不可思議的情緒,道:“莫嬸,那個毒,真是你下的嗎?你為何要害我?我幫你躲過了多少災禍,你為何還要……”
莫嬸這下子是完全明白了趙晗如究竟用何種方法對自己下手,讓自己背後的這棵參天大樹再也倚靠不到,隨後再借著大樹的力量徹底擊垮自己,這一招借刀殺人的招數,段數實在太高,她不僅是猝不及防,更是無法輕易地將局勢完全逆轉過來。
她無論說了再多,隻要鄭皓軒一個證據呈現出來,就可以十分輕易地抵消自己說出的所有論辯,連一點多餘的機會都不會給,更何況她深刻意識到了一點,仆人再好,也到底比不了一個兒子對娘親的付出。
鄭皓軒是一個孝子,從小的經曆讓他深深明白了鄭沈氏的不易,等到他真的執掌了鄭家商行的生意,而鄭沈氏從此退居幕後的那一天起,鄭沈氏的存在就變得尤為重要,不僅是他始終向前的動力和方向,也是給他指路的最好明燈。
什麼事情都是將鄭沈氏的安危放在首要位置,也就因為如此,如果誰要是真的動了鄭沈氏的一根汗毛,那當真就是一種吃不了兜著走的命運。
之前的趙晗如就差點擁有了如此不幸的命運,好在這個誣陷最終得到了解釋的機會,不然的話,可真就是一個無法挽回的錯誤了。
趙晗如恨她入骨,鄭皓軒同樣也不會輕易放過她,似乎真是有了某種心有靈犀的感覺,他走到了鄭沈氏的身邊,輕聲勸慰著始終不願去相信這一切的娘親,道:“娘,我知道你很難過,隻是你真的不能再縱容這等惡奴在這裏為所欲為了,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出於你的安危考慮。娘,你也應該明白不僅我是這麼想的,晗如也同樣不願看到你受傷害。”
鄭沈氏早在剛才兩人的言談和那場突如其來的風波裏便已經看清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回想自己那麼多年對莫嬸的縱容,還有鄭皓軒每次就要說出口又慢慢咽了進去的神情,她就覺得自己應該要有一種態度了,一種要和莫嬸作別的態度。
她知道自己確實做得不對,好在鄭皓軒並沒有改變過對自己的態度,仍然一如既往地孝順著她,如果有了改變呢?那麼,當自己意識到莫嬸的確有做過這些,心裏又會是何種悔恨的情緒呢?
幸好,還沒有變得很糟糕,鄭沈氏不由暗自慶幸著,略微背過了身,似是有了不願再看到莫嬸的意思,過了許久,才緩緩地開了口,道:“晗如,隻要不出人命,你如何處置都是可以的,我不會再管此事了。我累了,皓軒,你扶我回房休息吧。”
莫嬸瞧著鄭沈氏的身影再也瞧不見了,終於失聲痛哭了起來,道:“夫人,都是我不好,我不應該有異心。還請您不要不管我啊,我若是留在這裏,不死也會是一個殘廢!”
趙晗如也在看著鄭沈氏的身影一點點地走遠,不禁輕輕歎息了一聲,道:“很可惜,她並沒有再聽你的話,看起來你的這棵參天大樹真的不再要你了。所以,莫嬸,你還是多留著一點精力,好好回答我的問題吧。否則,我的這根發簪可真的會刺進你的肌膚裏,讓你生不如死喔。”
嚇唬人的本事,她向來是練得最精,她並不懷疑這一招對於莫嬸會不管用,事實證明還是挺有效的,瞧著莫嬸再也不敢惹自己了,才緩緩問出了埋在自己心裏很久的問題,道:“告訴我,為何娘執意認我為鄭家的兒媳,她究竟是以一種什麼思緒去判定我真的很有資格?”
大廳的氣氛瞬間變得十分詭異,而另一處的房間裏,氣氛也明顯有了一種溫暖轉為平淡的局勢,鄭皓軒猜得出鄭沈氏讓自己離開,定然是有一些話要單獨對他說。
可是他坐在桌前等了許久,也不見她的聲音,想著待在大廳不知情形是好是壞的趙晗如,就想要立即出去找她,恰在此時,他聽到了鄭沈氏的聲音,她隻是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鄭皓軒不禁有些訝異地回過了頭,鄭沈氏知道他聽了會有吃驚,但她仍然鄭重其事地再次說出了口,道:“皓軒,對不起,都是娘老糊塗了,才會聽信了她的話,繼而一直錯怪了你,還好你聽話地不曾介意,不然我的後半生就隻剩下了悔恨。幸好,你是一個好孩子,晗如也是。”
他聽到她這麼說,知曉她的心裏也並不好過,上前勸慰起了她,道:“娘,我當然將這等小事放在心裏。你是生我養我的娘親,我就算放棄什麼,都不能放棄你。”
他說到這裏,不禁又補上了幾句,那是放在他心裏的一些話,也算是對於自己心意的一次徹底袒露,如今說給鄭沈氏聽,也是為了要她見證自己當真不會背棄諾言。
因此,他說出口的語氣是難以改變的堅定,道:“還有晗如,我也不會輕易地放棄。既然已經真的執了她的手,就是答應了要一生相守的承諾,我不會鬆開的,再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