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兒是在第二天早上被人發現的,發現的地點是一個極為偏僻的胡同,那時的她雙眼緊閉著躺在那裏,身上的衣裳倒是整齊幹淨,可見她並沒有受到那一種淩辱,但是她的發髻卻十分淩亂,這讓許多人看出了,她定然在這之前發生了一些什麼。
圍觀的人群裏有一人大概是認出了這個丫鬟是誰,反複細看之後,發現自己並沒有想錯,不禁咦了一聲,道:“這不是趙家大小姐身邊的貼身丫鬟嗎?她怎麼會待在此處,而且還弄得如此狼狽呢?大小姐呢?該不會她也出了某種意外吧?”
其餘人聽到他這麼說了,不禁就有一人問了他,道:“你看清楚了沒有?這個昏迷的小丫頭,背後的主子真的是那個風光耀眼的大小姐嗎?你可不要在此瞎說。”
那人聽出他明顯不相信自己的意思,不禁快步走上前,抓起了洛兒的手,用力地搖醒了她,瞧見她迷迷糊糊的模樣,道:“喂,小丫頭,既然你醒了,你倒是對他們說說,你究竟是不是趙家大小姐身邊的丫鬟?”
洛兒看到抓著自己的人是一個粗壯大漢,早已嚇得躲在了一邊,眼神也是十分警惕和慌亂的,道:“你是誰?幹嘛要知道我的底線?說,是不是有人買通了你,讓你來這般加害我?”
即使心裏是完全六神無主的境況,洛兒也不曾將這一切真的表露出來,她看著那個人一臉笑嗬嗬地盯著自己,更是說不出的厭惡,道:“我告訴你,趙家不是你可以隨意汙蔑和欺淩的地方,信不信我隻要說上一聲,就會有人來立即對付你!”
洛兒以為自己這麼說,定然能夠震懾到麵前的這個人,可惜這個粗壯大漢卻半點都不開竅,仍然將關注點放在之前的那個問題上,道:“我也沒做什麼事情吧,怎麼你這個小丫頭說話句句帶刺呢?不就是問你是不是,嘰嘰喳喳說那麼多,有必要嗎?”
另一個人聽他這麼說了,顯然也十分認同他的話語,附和著點了點頭,道:“這位大哥說得挺對,小丫頭,你是不是受到壞人的欺負啦?別害怕,我們都是老實人,犯法的事情,我們可真不會做。這樣吧,你還能走嗎?如果可以,我們倒是可以送你回家,瞧你一副身材瘦弱的模樣,也挺讓人覺得可憐的。”
洛兒看這一次說話的人倒是比剛才的那位模樣好些,態度也很是誠懇,想來應不是什麼壞人,對他的態度也就好了許多,道:“這位大哥,不必過多麻煩了,我自己可以走的。”
她不說這句還好,無端說了出來,頓時惹得那位粗壯大漢不開心了,道:“怎麼著?趙家人的態度就是見到自己順眼的,就說上幾句好話,見到自己厭煩的,連一句好話都不肯說嗎?”
那人聽了也有些不開心了,看著粗壯大漢一臉氣呼呼的模樣,道:“我說這位大哥,你是吃錯藥了吧?怎麼看到誰都十分不樂意的樣子,這位姑娘不過是對我說話態度好了一些,難道你還能管了這等閑事不成?”
粗壯大漢聽了這話,臉色頓時顯得很難看,他並未多想就幾步走上前,右手猛然攥緊那人衣服的前襟位置,左手則二話不說打了那人幾個耳巴子,道:“我就管了,怎麼啦?不就是一個小白臉嘛,打你幾下,讓你長長性子,記住下次千萬不要多管閑事!”
那人被他這般打了一頓,火氣也跟著上來了,道:“你以為拳頭硬,就很了不起嗎?隻會用力氣,卻不動腦子的莽夫!快鬆開我!”
粗壯大漢看他如此模樣,又是對他揮了幾拳,道:“不鬆開,又能如何?敢惹我,我今天非要讓你見識見識我的厲害,讓你知道,替人出頭會得到一種什麼樣的下場!”
他的話語剛剛說完,便又是幾拳揮了過去,那人也不甘示弱,幾掌還了回去,場麵頓時陷入了失控狀態,有人在一邊看熱鬧,也有人在一邊想要勸架,更有一些人躲得遠遠的,深怕這股氣焰會降臨到他們身上,隻是卻再也沒有一個人去注意待在原地的洛兒。
洛兒對於這樣失控的局麵顯然也有些慌了,不過瞧著他們的目光都放在打架的兩個人,並未注意到自己,便快速站起了身,準備趁著大好時間溜之大吉,可惜她的美好願望卻沒有真的實現。
就在她離開的那一瞬間,槍聲忽然響徹了整個偏僻的胡同裏,緊隨其後便是一批身穿藏青色軍裝的士兵整齊有序地排列在胡同的兩側。
過了一會兒,一個同樣身穿藏青色軍裝的人緩步走了過來,隻是他的軍裝卻和這些士兵們有所不同,瞧著他們這般敬重他的態度,想來應是一個軍官的身份,年紀並不算很大,自身所帶的氣勢卻是不容別人有半分忤逆的意思。
洛兒看到這樣的軍官當然會有些緊張,更何況此人還始終用探尋的目光看著自己,她自然是更加不敢掉以輕心,老老實實地待在原地,心裏隻想著他的到訪並非是針對自己,不巧的是,他來到這裏確實是為了她,還有她所遇到的這件事情。
此時的胡同顯得十分安靜,這其實十分正常和合理,所謂的民鬥不過官,同樣也鬥不過兵,大家畏懼這些忽然出現在這裏的士兵和軍官,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一個士兵來到了這位軍官的麵前,行了極為標準的軍禮後,道:“報告程副將,這裏並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人物,應該那人已經逃到別處了。”
程清淵聽了他陳述的事實,不禁點了點頭,用手隨意指了指幾個士兵,道:“你們帶著一批人繼續去找,今日務必要將這個惡徒緝拿歸案,不然等著我們的隻能是少帥的責罵和懲罰。”
被他指著的幾個士兵心裏明白他話裏的意思,並且也清楚顧哲淵的手段究竟會是什麼,不敢多加大意,趕緊帶了一些人匆匆離開了胡同。
有人看到一部分的士兵離開了這裏,明顯鬆了一口氣,可是看到程清淵還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不禁仍是開始緊張起來。
程清淵知道自己的忽然到訪會讓他們過分緊張,臉上頓時露出了一種相對平和的笑容,道:“好了,你們也可以好好說說,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吧?總不會是沒有任何緣由就打起來的,我想這其中必然有一些誤會。”
他的目光環視著這裏的每一個人,臉上雖然仍是有著笑容,但語氣卻已開始變了,似乎是一種無心之語,卻也帶著某種不容忽視的力度,道:“我不是一個多管閑事之人,但如今的南陵城是少帥的地盤,作為他的得力下屬,理應幫著一同好好打理,守護治安便是其中最為關鍵的一項。我不想聽到少帥說我辦事失職,因此,你們就直接說出來,到底怎麼了吧?”
沒人敢不回答官兵的話,尤其他還是握有實權的軍官,他們更是不敢有任何隱瞞他的意思,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就將所有的經過說得極為詳細,包括態度前後落差極大的洛兒,還有一言不合就開打的粗壯大漢,以及無端被罵也開始還擊的人。
每一個細節都沒有遺漏,即使不曾真的待在這裏,並且親眼見到這一切,但聽到他們的敘述,也是能夠知道了整起事件的具體脈絡。
程清淵大致清楚了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麼,目光注視著躲在一側的洛兒,探尋的意思比剛才更多了,道:“說吧,你究竟是一個什麼身份,為何忽然出現在了這裏?需知今日的這一切可都是源自你一人,如果你不能給出一個相對滿意的答複,恐怕就連你也難逃所謂的責罰,無論你是不是趙家人,都無法因此幸免。”
這時的洛兒並不知道趙老爺想要拉攏顧哲淵促成一樁利益可觀的事情,她隻是隱約覺得眼前的這位軍官並不懼怕趙家的實力,想來應是初來乍到此地不久,才會不知趙家也是南陵城裏的最大主宰之一。
於是,因為有了這樣的想法,洛兒對於程清淵的害怕之意也隨之減少了許多,給他行了一禮,道:“這位長官,我的確是趙家人,不過,你今日看到的僅是一場意外,如果可以,能否讓我盡快回去?不然,大小姐定然會著急尋我的。”
程清淵聽了此話,隻是頗為隨意地應了一聲,道:“哦,看來這兩位剛才在你麵前互相爭鬥顯然一點意思都沒有,如果你痛痛快快說出自己的身份,不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嗎?”
他沒有去特意計較她言語之中的不善,這不禁讓她覺得他有了些許畏懼趙家的意思,態度自然也就變得不同了,道:“既然我已經說出了自己的身份,長官是不是就可以讓我離開了?”
程清淵極為爽快地點了點頭,道:“當然,本來這就不是姑娘的錯,姑娘當然可以離開。這樣吧,反正我也沒有什麼多餘的事情,不如護送姑娘回到趙家府邸吧,也算是為了表達顧少帥對於趙家的極力擁戴。”
洛兒聽到他這麼說,自然很是滿意,笑著點了點頭,道:“有勞長官了。顧少帥本來就出自趙家,若不和趙家特別親厚,還能和誰結下好的合作聯係?你可以放心,顧少帥定然能夠如願的。”
程清淵表麵上仍是露著和剛才不曾改變的笑容,但內心卻是一陣鄙夷的,或許隻有跟著顧哲淵時間最久的他才會明白,顧哲淵對於趙家的恨意究竟有多少,如果趙家始終不知道收斂,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他,那麼距離趙家的覆滅之日也不會太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