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銘奔跑的速度很快,畢竟這件事情極為嚴重,他若待在鄭家商行,也是一種無濟於事,根本幫不上什麼有效的忙,因此,他隻有跑,不停地跑,回到鄭家府邸的時候,時間還不算太晚,他也沒有半分耽擱,就徑直奔向了趙晗如的房間。
這時的趙晗如並不知曉阿銘的心急火燎,也不知曉趙鬱如曾在自己離開之後找到了鄭皓軒,對他說了一些似是事實、又似是虛構的話語,繼而讓他的心裏漸漸埋下了懷疑的種子,甚至很快就會波及到自己的周圍。
她並不知曉這一切,她在靜靜地看著和鄭皓軒共同所繪的景致,腦海裏回想著和他在一起的所有點滴,美好與哀愁,爭吵與相擁,越去多想一次,就越是在心裏放不下他,她忍不住笑了起來,難道這就是世人所說的,情已深,就難忘卻嗎?
趙晗如還在回想著什麼,便聽到外麵匆匆忙忙的腳步聲,她猜不出這般慌張的人會是誰,當她看到是鄭皓軒身邊的小廝阿銘,她的心情頓時有些不好了,快步走上前,瞧著他汗流浹背的模樣,瞬間擰起了眉,道:“怎麼了?可是他出了什麼事情?”
阿銘奔跑到這裏,已是最快的極限,氣喘籲籲的狀態根本無法表述任何話語,趙晗如看到他如此模樣,心裏更是多了一層陰霾,連忙倒了一杯茶,讓他慢慢飲下,盡量用一種相對平和的語氣問著他,道:“阿銘,別急,你慢慢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阿銘飲下了一杯茶,狀態稍稍有了好轉的跡象,他看著一臉緊張的趙晗如,還有她倒給自己的茶,不知為何竟是忍不住哭了起來,道:“少夫人,阿銘對不起您,您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阿銘也不活了!”
對於阿銘無緣無故說出的這些話語,趙晗如隻覺得一陣好笑,看他哭得這般傷心,也沒有半分挖苦他的心思,想了一會兒,試探性地問出口,道:“阿銘,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在我離開的時候,你家少爺對你說了什麼話,或是見了什麼人?”
她知道他仍是介意自己會出言怪責,不禁又補上一句,聲音也是十分輕柔,帶著某種勸慰的意思,道:“放心,隻要你說出來,我就不怪你。不僅不怪你,還會在少爺麵前替你求情。別怕,你慢慢說。”
阿銘聽到她這麼說,心裏的愧疚不禁更多了,但他也知道自己耽擱的時間已經太多,因此他也不再猶豫下去,直接說出了所有的實情,道:“少爺已經知道了您和顧少帥年少時期的事情,知道顧少帥曾許諾過娶你為妻的誓言,而少夫人您當時也點頭同意了,並且說過會永遠等他,不管自己嫁做人婦,或是獨自一人,你都會將他放在心裏最為重要的角落裏好好珍藏。”
趙晗如聽完了他所說的一切,臉上並未流露出任何慌亂的神色,隻是十分平靜地點了點頭,坦然承認了他的所言並沒有錯,道:“我是有說過,就在他離開之前的那一天,他曾對我說起,而我也答應了他,會等他,也會將他放在心上。不過,如今呀,一切都結束了。”
最後一句話是說給快步而來的鄭皓軒,她太熟悉他的腳步聲,隻需要聽一次就映入心裏,如今聽到外麵穩健的腳步聲,不用去想也知曉是他的。
鄭皓軒確實來了,他進入她房裏的第一眼,便看到她一臉笑意地看向自己,眼神裏有某種疏離的痕跡,也有無愧於心的自信,看到他走了進來,道:“還沒到晚膳準備妥當的時候,皓軒怎麼就回來了?是來興師問罪,還是選擇相信我,相信你的妻子並不曾有過半點不潔之舉?”
她的眼神太過清澈,使得他明顯愣了一下,他調整好了自己的思緒,道:“晗如,我自然願意相信你,隻是,你能告訴我當年的實情嗎?我想知道,就這一次,之後我就不再問了。”
趙晗如卻沒有開口,不僅是沉默無言,而且還走到放著那幅景致的桌前,佇立了許久,終是搖了搖頭,語氣顯得異常堅定,道:“不,我不會說的。這是我的過往,不是你的,你無權過問我的任何事情。因為,你並不相信我,隻要一點風吹草動,你就會動搖自己的心思。我知道那個人是誰,也知道我的過往在你的心裏始終是一個難以磨滅的疙瘩,隻是,我有不願去說的苦衷,你到底明不明白!”
她說著這些話語,就好像是將自己的心愛之物放在地上狠狠踩碎,原本一切都按著美好的路線進展下去,奈何這一條看似平坦的路卻到處都是曲折的泥濘,稍有不慎就會一腳踩空,瞬間墜入穀底,一點都不可靠,一點也不。
心裏的恐懼和傷痛在不斷累積,她不禁閉上了雙眼,想要忍下這份不安的情緒,但言語之中的悲涼卻是怎麼藏也藏不住,道:“皓軒,我真的不想去說,你不要逼我,好不好?對我,對你,都好。”
鄭皓軒從來都不曾聽到她用這般語氣和自己說,他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點了點頭,道:“好,我不問。不過,晗如,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努力追尋這個答案,不是想要揭你心裏的那道傷疤,而是想替你在這道傷疤前築起一道圍牆,牢牢地將之加固其中。我想要真的走近你,也不僅是隨口說說的,希望你能理解。”
他停頓了片刻,看著她仍然站在桌前,始終不發一言,道:“還有,晗如,若是可以,最好還是不要再和顧少帥見麵了,即使你沒有這個心思,但難以保證他會沒有。所以,為了以防這個萬一,也為了更好地保護你,我希望你能牢牢記住這一點,並且能夠真的做到。”
鄭皓軒說完了這些,便走了出去,阿銘瞧了瞧他離去的身影,又瞧了瞧站在桌前的趙晗如,最後隻能頗為無奈地快步跟上鄭皓軒的速度,隨著他一起離開了鄭家府邸。
過了許久時間,瑞兒端著糕點走了進來,將之放於桌上,一臉笑嗬嗬地看著趙晗如,道:“少夫人,這是姚嬸特意為您做的點心,您嚐一嚐吧,味道可好吃了。”
然而,趙晗如卻沒有露出同樣愉悅的笑容,相反竟是一點好的心情都沒有,道:“瑞兒,我累了,我想要一個人好好安靜一會兒,晚膳的事宜就交給你和姚嬸,全都做好了,也不用交給我過目,直接送到商行裏吧。”
瑞兒聽著她的話,一時之間有些愣住了,瞧著她此時的臉色確實有些不好,不禁流露出了些許擔憂之情,趕忙上前攙扶起了她,道:“少夫人,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瑞兒幫您喚一個大夫過來看看?”
趙晗如隻是搖了搖頭,看著她臉上顯露出的擔憂,道:“我沒有事,可能是我昨日太過疲累,還沒有睡夠的緣故吧,不用去喚大夫,我睡上一覺就會好的。”
瑞兒還是有些不太放心,剛剛還是喜笑顏開的趙晗如,此刻卻是變了一番模樣,看起來毫無喜悅之情,連帶著臉色也蒼白了許多,她不太了解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怎麼去想,也想不出具體的答案。
這也很合乎常理,瑞兒確實不會想到,就在她和姚嬸待在廚房裏製作糕點的這一段時間裏,鄭皓軒和阿銘竟會先後來到趙晗如的房間,並且還說了那麼多讓她覺得傷感的話語,此刻她沒有任何心情去敷衍誰的態度,恰恰是因為她已心灰意冷,確實太過疲憊了。
瑞兒知道她的堅持,也知道她從醒來之時到此刻沒有好好停歇過,看著她疲倦的神色,也就沒有多說什麼,攙扶著她躺在床榻上,給她輕輕蓋上了被子,關上房門,便提起腳步離開了。
趙晗如躺在床榻上,不禁輕輕呼了一口氣,道:“終於徹底安靜了。誰都不會打擾我,我也不會打擾到別人,如此相安無事的生活,不是很好嗎?為何要改變,為何要知曉?即使真的明白當年的往事,又能如何呢?不過是再多一個心疼自己、憐憫自己的眼神,其他的,又能再多些什麼?”
明知此時的房裏隻有她一個人,她說了這些,也沒有人會去聽,但她仍是輕輕地說了出來,道:“我從來都不需要誰的心疼,我也從來都不奢求會有人理解我心裏的痛。我隻是想要身邊的人都能安安穩穩地活下去,這樣就很好,為何這樣的要求,也是那麼不容易做到呢?”
趙晗如歎息了一聲,慢慢蜷縮起自己的身子,將被子牢牢貼合著自己,道:“娘親,晗如想你了,真的想你了。你說,我應該怎麼辦?”
她的臉頰埋進被子裏,有什麼濕漉漉的東西緩緩流淌而下,落在了整條被子上,那是難以傾訴的淚,還是自己無法宣泄的情?
或許,該是她已經陷入某種迷茫之境的哀愁裏,牢牢地困住了她自己,也牢牢困住了別人走進來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