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搖搖頭,純淨的眸子隻是看著那爹和娘。
我站在她的身邊告訴她:“我也不想吃,算了吧,人太多,永遠就不會被發現。我們去後花園裏采荷花,好不好?”
她沒有拒絕。於是,我就牽著她的手往後院走,她三步一回頭。
想看看有沒有人能發現她的離開。很可惜,真的沒有。
青家有太多的兄弟姐妹了,父親的官,說不上大,也說不上小,在京城中,倒也算是大戶了。
後院有個漂亮的姐姐在摘著蓮花,看見我們來了,溫和的一笑:“你們怎麼跑這裏來了?正好呢,我采了蓮子,來,很甜的。”
還剝開了給我和青薔吃,青薔看著她說:“姐姐你真漂亮。”
“嗬嗬,是嗎?漂亮有什麼好呢?紅顏禍水。而且過幾年還不是要嫁了,青薔啊,女人要聰明才是。”青荷姐姐笑得開心,拉我們坐在草地上。
看著一池開得清幽的荷花,清香四溢,越發顯得青荷姐姐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一樣。
“姐姐,美不好嗎?這樣爹娘就會多看看。”青薔也不解地問道。
姐姐一笑,看著遠處的花,秋水般的眸子裏寫上了憂傷,輕聲地說:“好與不好的定義,就如喝水一般,你看著好,未必是好。”
“不懂。”青薔眨著眸子。
“長大後,你們就懂了。我們的爹爹啊,想要做大官,要是漂亮,在別的人家,可能會是好事,在我們青家,就未必了。”她一低頭,幽幽的說:“尤其是女子。所以錦臣你快些長大,以後可以保護著青薔。”
我看著單薄的青薔,點了點頭:“姐姐,我會的。”
“嗬嗬,這樣真好。”她感慨的說著:“一家人,就要這樣才好。”
姐姐站了起來:“我先走了,我娘正病著呢。錦臣啊,你是聰明的孩子,姐姐聽爹爹提起過,而且教書先生也說,你特聰明。好好照顧妹妹,這是身為一個哥哥做的事。”
“九哥。”青薔怯怯地叫著。
我抓住她的小手吹吹:“還痛嗎?”
“不痛了。”她澄亮是眸子看著我:“九哥,青薔也要念書學字。可是沒有人教青薔,她們都說青薔太小了。”
“好,九哥教你,可是你要先給九哥笑一笑。”
青薔輕輕的笑著,羞澀的笑著,然後笑出了淚。
嗚咽的叫著:“九哥,為什麼爹娘不看我呢?九哥,青薔好想他們看看我。青薔會好好學的。青薔要讓爹爹和娘誇青薔。”
鼻子一酸,我也差點要流淚了。
“先生有說過,男兒有淚不輕彈啊。青薔,你也別哭,好嗎?你一哭,九哥不知道要教你寫什麼字了?”
我這麼一說,她果然不哭了。
隻是抽泣了好久,用手背抹著淚,越抹越多。
我在地上寫一個字:“笑。你要先學會笑,再學寫。”
她越笑越是淚多,小手跟著我一起寫。
歪歪斜斜的,但是終究是寫出來了。
我看她的臉紅紅的,用衣袖給她抹著淚:“青薔學會寫字了,笑,要笑一笑,才漂亮。”
“青薔不要漂亮,青薔要聰明。和九哥一樣,爹爹就能看到青薔了。”
我那時隻是覺得心中難受,不知道這一種感覺。回頭想想,那是多麼酸澀。畢竟我們還是孩子。還小,有些情緒不太理解。
可是我永遠都記得,她抹淨了臉。那清澈如水的眸子。那麼的明亮。靜靜的流過我的心。
我很喜歡逗青薔開心。因為她性子沉靜,這樣不好。
我不喜歡看到她心中的憂鬱,她一笑,就連春光也會失色許多的。
她笑起來真的好美。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是頭疼。在青家,沒有過多的人,會來關心我們。大家的心思,都在得寵的人心上。
在後院,是我們最常去的。
她說,她最喜歡薔薇。因為她的名字上,有個薔字。
我在青家的牆邊,都種上了薔薇花。
我們出去,和大家一起玩,她大多的時候,都不吭聲,看到喜歡,就會多看幾眼,於是我就明白了。
越發的喜歡這個妹妹。我們一起寫字,讀書,練習好些東西。
青鸞是個漂亮嬌縱的女子,甚得爹的喜歡。什麼東西,都想爭青薔的。
屬於她的東西本來就很少,青鸞還要爭,這讓我們很反感。
冬天了,枝頭上的梅花開得一個鬧,秦香撲鼻。
青薔看著梅花,眼中寫滿了笑意。
她軟軟的叫:“九哥,那枝上的梅花,好是漂亮啊。”
“你等一等,九哥給你折下來,放在花瓶裏。”隻要她喜歡,莫說是上樹,就是爬牆,我也會去爬的。
樹很高,我爬得很慢,往高處一看,告訴青薔:“青薔,這上麵看的風景,不是一樣的,甚好風光啊。”
她點頭:“九哥你替我多看一會,我還沒有看過呢。”
我回頭一笑:“好嘍。好大的雪啊。青薔,一會兒我們出去滑雪吧。九哥帶你到河邊去。那裏的雪都結冰了。走起來,清脆作響,特別的好聽。”
“好啊,九哥,你小心點。”
我看到了青鸞帶著一個丫頭也往這裏來。
折了花,插在腰間,小心地爬下來。
這大雪天的,要是摔疼了,可是極難好的。
我娘去的早,我可不能讓青薔哭。而且大夫也隻是開一些藥就作罷,以後青薔就孤單多了。
跳了下來,青薔迎了過來,我將花給她:“漂亮不?”
她羞澀的一笑,點了點頭:“好香,好漂亮,九哥,你看看,這才開,叫什麼了?”
我想了想,說:“含...。”還在努力地想。
青薔一笑說:“九哥,是含苞待放。”
“對,還是青薔聰明,走吧。我們吃飽了再出去玩,不然會在外麵會餓肚子的。”
青府裏,不愁吃穿。但其實來說,我們沒有錢用。
等年紀稍長一些,管賬的才會每月給一些銀子。
“九哥。”青鸞揚聲一叫。
眼珠子定定地看著青薔手中的梅花,然後鄙視地一瞪她:“馬屁精。”
“我不是。”青薔固執的叫。
“說你是就是。人家說,你娘是妖精,你是馬屁精。”
青薔低下頭,微微地歎氣,眼中的傷,越發的深沉。
我討厭青鸞仗著爹的喜歡來欺負青薔。牽著青薔的手說:“我們回去吃飯了。”
“九哥,我要上麵的花。你給我折一枝下來。”
我不喜歡聽別人這樣命令我,她還欺負青薔。
淡漠地說:“自己去折吧。”
她氣的哇哇大哭。
我拉著青薔一直跑,跑回住的地方,會心一笑。
小心點插好紅梅,她看著我,眼中漾著信任的笑意。
匆匆的扒過飯之後。就到外麵去玩。
我在外麵的夥伴極多,大家圍著一起賽跑。看誰能跑得快。青薔就抱著我的衣服。坐在一邊看。
她靜極了,我想把她帶出憂鬱的感覺,結果她還是靜靜地看著。能看到她一笑,我就知足了。
拉她進來,和夥伴們一起猜拳。
她輸了,我就伸出臉讓大夥在我臉上彈。
她要是贏了,我就一個一個小夥伴抓住了,讓青薔彈。
她不太敢下手啊,輕輕的一彈,就怯弱的笑了。
隻要玩過兩次,青薔就會玩了。
她真的相當的聰明。別看她年紀小,她就是很會猜。幾乎每次都贏,夥伴們都哄叫著:“作假作假,不玩了。”
“他們是輸不起。”
“賣糖人哦。”一聲叫賣聲。
眾人一哄而散,都跑到那木車旁。看著那賣糖人的,拿出自己的銅錢叫賣:“我要買,我要買。”
“哇,好甜好甜啊。”
我與青薔都忍不住口水在喉間肆虐。
“青薔,那一定很甜,對不對?”
“嗯,一定是像青荷姐姐的蓮子那麼甜。”
我們在角落中,等了好一會,等大家吃完了,才來玩。
她在一邊待著,可是等我回頭的時候,已不見了她。
我擔心的不得了,跑到街角大聲地叫:“青薔。青薔。”
“九哥。”青薔烏黑的一張臉蹲在地上叫著。
那裏滿是煤渣兒,我過去,看著青薔叫:“你在幹什麼?”
“九哥,這裏撿煤渣,有銅錢,撿了給他。”她小手指著遠處的賣包子的小販。
可是我一看到她滿臉滿手都是烏黑的。我就生氣地叫:“你要錢來幹什麼?沒吃飽飯嗎?”
漂亮的眸子裏浮上了淚。她咬著薄薄的唇,一會才在兜裏摸了摸,摸出一個銅板給我:“給九哥買糖人吃。”
我忍不住,雙手揮下她手中的煤渣,牽著她的手走,洗淨了他的臉和手,她凍得直發抖。
我忍住了淚看著那一枚銅板,將她的凍僵的手指揉搓在自己的手中,讓她暖和起來,還是忍不住叫:“傻青薔。”
她嗚咽一聲:“九哥不要罵我。我想讓九哥也和他們一樣,有糖人吃。”
我也想她和好不一樣呢。這個玲瓏剔透的青薔啊。
結果我們還是去買了糖人。
隻有一個銅板,買了一個小糖人。
我讓青薔吃,青薔搖頭說:“九哥吃。”
“那我們一起。是青薔掐開的,青薔先吃。”她輕舔了一口,細細地感觸著那唇舌間的甜意。再推給我。
我發現,糖人是苦澀的。
“青薔,九哥再長大一點,一定賺錢給你用。”
她一笑:“謝謝九哥。”
那糖人推來推去。誰也沒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