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九卿點點頭,離開時,回頭看了一眼。
剛才還有人的位置,如今已經空了。
議事的營帳裏,氣壓低迷。
眾人忙了半個月,見到了太多的死亡,心累、身累。
陳老郎中一臉青灰,一夜罷了,花白的頭發都白透了。
他好像老了十歲,坐在角落裏不說話。
烈九卿進來,陳老郎中看看她,歎了口氣。
首位坐著的是醫署首席醫官李豐,他今近七十,一直在處理疫區內的大小事務,今天是第一次親自主持會議。
他麵色蒼白,看上去不太好,身邊有個男子一直在照顧他。
他對烈九卿溫和道:“容公子,你坐老夫旁邊。”
李豐旁邊留著一個座位,沒人坐,是特意就給烈九卿的。
烈九卿稍停片刻,走了過去。
李豐咳嗽了幾聲,喝了湯藥,他才緩了口氣。
“今天請大家過來是有個好消息。”
眾人都望過去,李豐笑道:“再過四天,顧公就會帶著都城的禦醫趕過來!”
一句顧公,所有人仿佛立刻活了過來。
“真的嗎?顧公真的來了?”
“天呢,終於等來了,涼城有救了,我們都有救了!”
“朝廷沒有放棄我們……”
眾人越說越激動,隱約有哽咽聲。
這些日子,他們真的太累了,如今有了希望,他們感激涕零。
烈九卿垂眼,目光冰冷。
外公稱病臥床,雲帝還要他過來冒險,恐怕是想讓他有來無回。
李豐沉聲說:“除此之外,老夫還有另外一件事要告訴大家。”
眾人突然安靜,一同望向李豐。
李豐在身旁男子的攙扶下,艱難的站起來。
他看著眼前這群老少,啞聲道:“老夫如今已經是七十三歲高齡,原本以為還能撐上兩年,隻是如今卻連站起來都要靠人幫忙,實在難以勝任醫署主醫官一職。”
他從懷中掏出一枚令牌,令牌是暖玉所做,中心雕刻著仁善二字,這是涼城醫署的主醫官令。
在涼城,主醫官是民之所向。
主醫官令代表著民心所向的重擔。
李豐摩挲著手中主醫官令,他眼含熱淚,顫聲說:“老夫二十歲入醫署,三十二歲擔任主醫官,直到今日。老夫看過很多生死離別,但從未違背初心,一直堅守醫者仁善。這輩子,老夫無愧於天地、無愧於百姓、無愧於自己,但……但如今老夫真的撐不住了,老夫……”
李豐重重的咳嗽,咳出了血。
身側的男子慌忙攙扶住他,“爺爺,您別激動。”
“不要擔心。”
李豐安撫似的拍拍他的手臂,啞聲繼續道:“老夫一直在等一個合適的人出現,能擔任涼城主醫官之位。”
他看向烈九卿,“老夫慶幸,有生之年,終於可以將涼城主醫官之責交給放心的人。”
李豐緩慢的走到烈九卿麵前,鄭重的遞出了主醫官令,“容七,你可願意接受它?”
烈九卿微愣。
李豐深深的看著烈九卿,又好像在透過她看別人。
“孩子,你似乎選擇了你母親走過的路,那你一定也會成為和她一樣的人,可以強大到撐起整片天,是不是?”
烈九卿指尖一顫,“您……認得我娘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