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歎息,她說:“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才能出來,我也並不是一無所有的,知秋,以後好好的珍惜和皇上的感情,宮裏有著太多的女人,想要得到皇寵,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一個楊妃,張喜寶之後,又還有很多很多的女人,皇上也算得上是專情的人,相信他,總不會讓自已吃了大虧。”
我沉重地點頭,花一樣年紀的路遙進來,卻這般心身俱碎的地離開,唯有教人長歎啊。
看著馬車往外麵走,宮門也關了上來,我回頭看著靜靜的白雪,在無聲的黯淡著。
天下政權之事,總是會引得血雨腥風,多久之後我還在想,最聰明的也莫過於我的父親沐公候了。
偶有一天心血來潮,想著親手幫夏君藍整理一下衣服。
那滿滿的衣服看得我乍舌,靴子什麼的,也是放得齊齊的。
翻著就碰到一木盒子,我好奇地想打開來看。
夏君藍卻是手快地擋住:“別看。”
“好,不看就不看。”我放回去,眼角還掃了二下。
好一會他又說:“你還是過來看吧!”
笑著打開,看到一盒子的碎片,那是和我掛著的玉扳指質地一樣的東西,不過是碎成片。
我挑起眉頭看他,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低頭擁著我:“皇後,朕向你坦白,當初這玉扳指本就一對兒的,號稱是其雙,因一模一樣世上隻有這麼一雙玉扳指而出名,也之所以才珍貴。”
“你唬弄人的功夫,可真夠是一套一套的啊!”夠混蛋的。
當初還拿著玉扳指說得那麼的深情,現在真想敲他的頭。
“朕的皇後不要生氣,氣壞肚子裏的孩子可就不好了,知秋今兒個京城來了個彈琴十分厲害的人,隻有九指卻能彈出神來之曲。”
“那可能是師兄。”
“安知呢?哼。”
“你幾歲了,夏君藍,瞧瞧這話,我怎麼聽著帶有酸味啊,連熙都不如了。”
他笑了開來:“好吧,如果是他,朕親封他為天下第一琴師。”
似乎真的很幸福,心裏還是會想起夏君棠,想他過得好是不好。
我站在煙波高處,看著底下的宮閣重重,而另一側,卻是熙熙攘攘的京城勝景。
誰光著腦袋從哪裏走過,誰用玉笛吹得一曲珍重。
我尋了笛聲而上這高閣,看著底下的煙波重重,一張張臉走馬趕花地從眼前掠過,最終停在你之身上,那是多麼的詳和,衣袍素樸,大步而行起,光光的腦袋在白花花的陽光下,是溫和與安淡,吹著笛子宮門前的大街而過,他回首看,看不清楚彼此的臉,回首,卻也就是一種緣份。
我笑得心裏有些酸,他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他現在出家了。
可是,隻要這是他所喜歡的生活,那不要替他傷心。
我下了閣走在百花叢中,笨重的身子走得有累。
我告訴夏君藍,我看到夏君棠了,他出家了,他輕歎一口氣:“終也是逃不過那大師的斷言,知秋,當初大師在宮裏斷言,他告訴朕,如果朕沒有抓住天下所有的權勢,那麼朕這王朝,也會毀之於手上,朕不能成為千古罪人,朕就必須得狠心,他說他已經給朕下來了一步棋,別的就要朕自已去行走,風雨後會讓大相朝別有一番新氣象。”
“都過去了。”我輕聲地說。
那一場逼君的戰亂,夏君藍的暗中策劃中,幾十萬大軍就平息了下去。
過去的很多事,我希望那些傷害可以越忘越淡。
“你還有什麼秘密沒有告訴我的?”我好奇地問他。
他挽扶著我出來了白花如雪的地芍藥園:“朕可沒有,這不,新來的那女人,朕也告訴你了,番幫進貢的,朕看著也是妖裏妖氣的,朕會將她賜給為朕效命之人。”
我看著他那假正經的臉,還帶著些許的委屈一樣,就覺得好笑。
“朕覺得懷胎的女人最美了,知秋,生個公主吧!”
“你以為你是誰啊,說生什麼就生什麼?”
“朕是皇上。”
“……”皇上就可以嗎?
“朕想要兒子便是兒子,想要公主便是公主。”
“真囂張,樹大多枯枝。”
他一路回去,就認真地在思索著我話裏的意思,有些緊張又有些懼怕一樣。
我輕笑,什麼也沒有說。
當年那一場綁架,和路遙被擄,那些人不就是他的手下麼?想借機探出路家在京城幾分的力道,太後很不負他所忘地趕到了,然後再說殺我放路遙,他不好收尾怕是露了馬腳,讓公公去做這事,奈何那二個人卻是陳公公找來的市井之輩,還真是混蛋得要殺我,要賣掉我。
這些事,過了也就算了吧,我能有多長的時間活著。
每個人的話都應了靈驗,我的十年,也會一轉眼就到的。
他有他的秘密,我亦也有我的。
可是我已經不想去記恨太多的事,我寧願靜下來,和他喝一杯茶,或者是看著他教孩子們騎馬,教他們打仗什麼的,人生最大的幸福,莫過於是這樣安靜的午後,眨眨眼皮子醒來,看到所愛的人就伴在身邊,他手裏抱著一個孩子輕哄著,滿臉都是慈愛。
“海棠不哭,你看母後醒了。”他抱了過來,一手擦去我嘴角的口水:“做了什麼夢,朕來了你都不知道,小家夥可醒了很久了。”
“做了一場富貴夢。”我笑著接過我的寶貝女兒,黑白分明的眼眸十分的漂亮。
做了皇後,夏君藍最寵愛的皇後。
看著一年,二年,三年……就這樣十年轉眼就到。
忽爾發覺真的好累好累,我不想再動身子什麼的。
他來看我的時候,我總是嗜睡。
他彈我的臉:“怎麼越來越懶了,今兒個的海棠花可都開了,海棠抱怨說你不帶她去看呢?”
“很困,藍啊,我老了。”我感覺我真的很老很老了。
快要離開了嗎?所以我變得如此的慵懶,人終會有一死,坦然麵對倒也是沒有什麼的,我抓著他的手:“過幾天的選秀,你在宮裏挑個人去處理吧,我覺得好累好累。”
他一臉的擔心,摸摸我的額:“朕宣林洛水回京。”
“是真的累了。”我笑著輕噥:“你陪陪我就好,我老是作夢。”
夢到很多很多的人,還有第一次參加的那場盛宴,太後,沐貴妃,路遙,李妃,楊妃,張喜寶,還有緣由,很多很多的人都在,我夢到她們依然是笑魘如花。
這麼多年來,我還是沒有適應這些生離死別。
越是年紀老了,越是覺得力不從心,我在後宮是忐忑著處理事務,半點馬虎不敢出,一場春雨讓我犯了人困,不想起床,不想說話,不想吃東西,心情也變得很悲哀起來。
“母後。”門外清朗好聽的聲音傳了進來。
夏君藍應聲:“栩,進來。”
栩進了來,已經是一個十七歲的大孩子了,越發顯得我老了啊。
我微笑地看著他:“栩兒,別擔心母後,母後就是犯了困。”
“栩請了京城的大夫來給母後看看。”
“我沒事兒的。”我將頭埋入枕間。
栩眼裏寫著痛過:“母後是存心要讓栩和遠處的熙擔心嗎?寶寶和熙也往京城趕回來了。”
我白夏君藍一眼,怪他多事說出去。
他擔心抓緊我的手:“知秋,你忍心看著栩擔憂你嗎?讓大夫看看。”
我是不想啊,要是大夫診出我沒有多長的壽命,那他們會多震驚啊。
“栩你可是得盡你父皇的真傳了,也學會了逼迫母後,不過母後有一個要求,隻能讓你在場。”
夏君藍驚異:“知秋,我才是皇上,是你的夫君。”
“不管,不然我就不年地。”
我又要縮入被子再睡,他無奈地將我揪出來:“好吧,朕出去,栩你先在外麵等一等,讓你母後梳洗之後再進來。”
栩出去他抱起慵懶的我,拿著梳子給我輕梳著長發,擰了巾子給我洗淨臉,手指摸摸我的臉:“知秋,朕每每抓住你手的時候,就會想起一句話:握子之手,與子皆老。”
我抓住他的手,緊握一下:“你出去吧!”
他有些擔憂,還是起來出去了。
栩和他那年輕的夫子朋友進來,恭恭敬敬地拜見了我,也不敢抬頭看。
伸出手腕,從輕紗裏探出去讓那人給我把脈。然後我跟栩說:“栩,人皆古有死,母後打小也就告訴過你們,今天的事,可不能說出去,萬不能讓你父皇知道了。”
栩沒說什麼,隻是那雙手,微微地顫抖著。
好一會之後,那年輕的夫子放開了手。
“你別說出去了,這事,你心裏有數就好了,人生自古誰無死啊,是不是?”我先聲奪人地說。
那夫子有些為難:“皇後娘娘,這事是瞞不了的。”
“我知道是瞞不了啊,我坦然麵對著。”
“草民的意思是,這事瞞不了皇上,瞞不了所有的人。”
“什麼意思?”
“恭喜皇後娘娘,皇後娘娘有了身孕,喜脈十分之明顯。”
“……。”
我無語了,真的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我這年紀啊,栩都十多歲了,熙也十多歲了,我竟然還懷了孩子。
臉上火燙火燙的差紅,栩偷偷地笑了起來:“兒臣恭喜母後。”
“栩你討打。”
我這算不算是老蚌含珠,這算不算是老來又生子,唉,真是教人慚愧至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