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喜寶行了個禮就站到一邊去,微微地抬起頭打理著著皇上,那淡淡的笑意似是嬌羞又似生疑。
栩和寶寶低低地叫:“父皇。”
他笑著走近:“這梅花開得真是美,趕上了你封妃之時。”
“皇上禦醫不是說你身體剛好,不宜多出來吹風嗎?這裏風雪甚大。”
他冷哼:“別提那些迂腐的人,一提起朕就覺得掃興,如此美景,當然得好好欣賞。”
“母妃。”熙拉著我的衣服仰高了小臉:“母妃,他穿父皇的衣服。”
這話真是平地一驚雷,跳得我心兒真跳,我甚至不敢去看張喜寶的,就怕她現在狐疑地看著我。
朝夏君棠一笑:“你看你吧,受傷了不看熙兒,這下可好,熙不認你了,嗬嗬。”我抱起熙:“這是父皇。”
“不是。”他固執地說。
“是父皇。”寶寶和栩一起說:“熙弟弟你記恨父皇啊。”
他像皇上一樣,挑起眉頭有些不悅地說:“別抱著他,太重了。”
這些真像,夏君藍就是這樣跟我說話的。
張喜寶說:“皇上真是疼惜貴妃姐姐。”
風猛地刮得厲害,吹得連枝頭上的雪也滿臉撲風了過來。
夏君棠一擁我的腰,將我轉到他的懷裏,以身體擋著風。直到安靜了之後,他才鬆開我的腰,細細地將我的發綰在耳邊,那般的溫柔多情,眉宇唇角都是笑意,其實真辛苦,在別人的麵前裝親熱,最是最是難為了,偏得我們還曾經都動過心的。
張喜寶也意識到了自已的多餘,澀笑插上話:“皇上,臣妾不打憂皇上盡享天倫之樂,臣妾先告退。”
“嗯,陳公公,最近宮裏送來了二件些雪狐襲,給張才人送一件過去。”
“是,皇上。”
張喜寶一聽喜道:“臣妾謝謝皇上恩賜。”
直到她帶著宮女消失在梅花深處,我才鬆了口氣看著夏君棠。
他輕淡地說:“別擔心,如今宮裏誰不懷疑來著呢。”
那倒也是,不過總是少一事不如多一事的。
熙是一個很大的破綻啊,此刻他還縮在我的懷裏防備地看著夏君棠,那澄淨的眼裏,寫著陌生。
“熙,叫父皇。”我輕哄著:“他是父皇啊,生了一場病,熙怎麼就不認得了,再這樣母妃也要打手心的哦。”
“他不是父皇。”他瞪著夏君棠看,嘟起嘴巴偏得就不開口叫。
夏君棠說:“這孩子性格真像你,都是固執倔強的。”
“找我有什麼事嗎?”
“明天封妃的事。”
我抱著熙和他商談著,往梅花深處走去,陳公公和宮女也遠遠地跟了過來,梅花枝壓得低了去,我抱著熙還沒有來得及彎腰,他就托了起來讓我過去,朝他一笑,再低低地談明兒個封妃的事。
從簡,所有的都從簡,實在是操勞得夠累的。
我轉動下酸痛的脖子,這熙可抱得我真累啊,玩夠了倒是想睡了,眼眸半明半合懶懶地依著。
夏君棠伸手過來給我揉揉後頸:“別太累了。”
“謝謝,是昨天太累了才沒有睡好的。”
“母妃,父皇。”熙忽然叫一聲,整個人激昂地看著一邊:“母妃,父皇啊!”
將他的臉轉向夏君棠:“記住,這才是你的父皇。”
怎的熙有點反常啊,是不是中邪了,老叫著什麼看到了父皇,那梅枝在雪風中輕揚,靜靜的可連隻鳥也沒有,該叫的他總是不叫,不該叫出來的,就多叫,還是寶寶和栩乖啊,我告訴他們,他們就明白了,還很懂事,不管是威脅是利誘是揍罰,也沒有說出來。
我想那時告訴他們的決定是對的,雖然有驚恐有害怕,卻總也不會敗事兒,事情拖得久了,不是也就是了。
夏君棠的事其實瞞的就是表麵,對皇上有情的後宮女人,若是見過皇上,若是和皇上相處過,久之就能知道這是假皇上了。但是所有的局勢如此,且找不到真皇上,誰又能有那手腕翻轉後宮呢?
他在回首閣用的晚膳,沒有回去。
孩子們也不在我的寢室裏,靜靜的,隻有我和他相對著。
燭火有些飄搖,彼此各拿著書看著。
我有些受不了困,一個勁地點頭地,他一把奪走了我的書:“上床去睡。”
“我不困。”我笑笑暗裏使力一把擰了自已一把,痛得我心裏倒吸了口氣,頓時也感覺清醒多了。
他定定地看著我:“知秋,難道你信不過我嗎?”
我搖頭:“不是信不過你,而是他氣量太小了。”
他眼裏有些情感,有些受傷,輕輕地低歎:“知秋,如果你當時摔下山,我就真的不放手你的手,你說我們現在,也會幸福吧。”
“對不起。”我什麼也給不起他。
以前我是有遊離的意誌,此刻卻是如此的清皙,知道自已要的是什麼,即然負了,那就負了,莫要二人都傷害了。
他眼中有抹累:“我曾說過,永遠不必跟我說對不起,因為對不起一旦說出來,便疏淡了許多,你和皇兄之間,可有說過?”
“應該有的。”不過大多的時候他氣得我要死,我才不會跟他說對不起。
“一開始便輸了,人生真的不可能有太多的如果啊,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他無經的感歎。
皇上總是要寵幸妃子的,以前皇上是一夜,現在的我們,也要這樣相對一夜,那真是漫長,而且很尷尬啊。
“看來我在這裏你是睡不著了,陪我下盤棋吧,等二更的鑼敲過,我便回正華宮裏去,你且好好睡,明兒個中午再讓人送聖旨過來。”
“嗯。”我低應著。
他就和我這麼近,他站在我的麵前,他還是如初那樣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可我卻心裏想著另一個男人的介懷,哪裏能再動得半分的情意啊。
一更的鑼聲響了,時間終於過去了一些,我聽到他微鬆口氣的聲音。
對我來說尷尬的事,對他來說,卻是痛苦的事。
我仍是可以看得出,他眼裏極力壓住的情,可是他還是如初地般,總是不會輕易說出口什麼,更不會說出不合場麵的話了。
一盤棋二人都下得七零八落的,聽到二更的鑼聲一響,二人都鬆了一口氣,他站起來:“時辰到了。”
我收拾好棋子,解了外衣躺到被窩裏去,揉亂了頭發一個人在冷冷的被窩裏,他也脫下了外衣,坐在床沿揚起聲音說:“來人。”
外麵守著的公公就叫人進來侍衛皇上起身,這也沒有什麼不尋常的,很早以前就知道有些宮妃隻能侍寢上半夜,或者下半夜,隻有皇上喜歡才可以陪一整個晚上的。
小公公們端來熱水還有別的進來,給他梳洗著。
直到他出去我才鬆了一口氣,轉過身子悠歎地看著燭火,明明很困的,卻又不想睡了。
數羊啊,什麼什麼都睡不著。
今天晚上沒有三個孩子暖被窩了,變得有些冷冰冰的。
忽聽到窗外有雜音傳來,不同於那落雪的沙沙之聲,風一大嗷嗷叫著便掩了去,一旦風過後好一會又響,那聲音卻是往這靠床邊的窗而來的。
我張大眼睛大氣不敢出地看著,燈籠在風中搖晃著,是真的有人來啊,那黑影讓燈籠一時照得老長,又時又搖得飄晃。
我一身毛骨怵然,整個人縮了起來死死地盯著看。
是誰,這麼大膽來我的窗前,想幹什麼?那天晚上乍然一看到的,想來不是夢了。吞吞口水心跳如雷地看著,真的好害怕。
我怕窗忽然一開,一張可怕的臉印入我的眼眶,我又怕誰想做什麼歹事,心思想著竟然也沒有開口叫人。
那影子時集時散,什麼也看不清楚?隻知道是一個男人,因為女人沒有那麼高,女人還有高高的發鬢,而他是沒有的
不行,我受不了了,我怕得心都痛了。
猛然地一坐起身子大聲地叫:“青蘿。”
宮女進來了,急急地說:“娘娘怎麼了?”
“去看看外麵有沒有人?”怕,怕得我冷汗都出來了。
青蘿叫了宮女出去看,一會宮女進來說那外麵空無一人,青蘿便安慰我:“娘娘不用害怕,回首閣的侍衛不少,不會有人撞進來的,娘娘是不是看到了窗上的影子,那是燈籠讓風吹得搖擺,奴婢讓人熄了這幾盞燈籠便不會有影子了。”
“不,留著。”熄了黑乎乎的更可怕。
讓青蘿點了很多的燈火在寢室裏,本是害怕的,誰知道一靜下來我居然又還能睡得著了。
“啪。”一聲落在窗台上,又打消了我的睡意,還是沒有人出現,一會我又想睡,又聽到啪的一聲響。氣惱得我哀聲長歎。
“青蘿,你派二個侍衛在我走廊上。”我怎麼感覺是有人不許我睡一樣。誰敢在那裏偷看,還器張地吵?
隻是一晚上,又是沒有睡好了。第二天是封妃之日,中然什麼波瀾也不想動起,可有些事該做的,還也得做。
一早上淨身焚香,然後再見太後,再去宣告於天下,最後晚上則還是宴會,隻也是皇公貴族和後宮的人而已。
將自已妝扮好,擦上厚厚的脂粉蓋住眼窩處的濃黑,宮女再扶著我去宴會的地方,麵對那麼多的宮妃,我進退自如,坐在皇上的身側,看一場華麗的歌舞,便就是如此啊,其實是華麗的寂寞。那一張張帶著笑容的臉,也是如此的寂寞與冷澀,她們注定了三年不會受寵,或者皇上回來,她們也不會。如花的年紀啊,廣袤的藍天,一生隻能寫在紅牆之內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