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今日帶了沐公候女沐秋郡主來陪陪母後,沐秋,快向太後行禮。”
我聽言馬上就行禮,但是太後連頭也頭也不回,也不轉過來看我。
皇上略停了會又說:“母後和路大將軍當真是感情甚深啊,朕會厚葬路大將軍,母後鳳體為重,千萬莫要太感傷。”
“打小母後就和胞兄親近,胞兄一直護著哀家長成,再嫁給先皇為後,長兄也為我大相朝的付出頗多,切莫想到臨到晚年,竟是這般。”
她輕淡的語氣裏,壓著極盡的悲傷和怨氣。
皇上卻也說:“路大將軍戰死沙場,朕和大相朝都不會忘了他的,路先虎朕升他為三軍總督,住在宮中和母後多相處些日子,以解母後傷心之痛。”
太後手指正在撫著蘭花,乍叫他這麼一說,指間微一使力,那嬌嫩的蘭花從指間裏滑落了下來。
她轉過頭,風韻猶存的臉還帶著年輕時的美豔光華,但是那雙眼睛,卻是流著哀傷和憤怒,她深深地看著皇上,似乎看不透他一樣,又似乎想看透他一樣,複雜在她美麗的瞳孔中交流著。
隻是皇上卻也不示弱,微仰著頭高深莫測地任由太後看。
他們之間沒有母子之情一樣,良久太後哀歎一聲:“母後真是欣慰,母後一手培養出來的藍兒,已經長大,羽翼已豐,已經可以自已在天空裏飛了。”
“都是母後教導有方,母後,朕欲立栩為太子,母後看如何?”
她咬牙切齒:“皇上即是有這心,怎是哀家能阻的。”
“栩是朕的皇長子,聰明靈慧,小小年紀也有勇有謀,路大將軍為國捐軀,朕知道路家上下哀痛不已,故朕遲些讓今兒回到路家,暫慰路家傷悲之心。”
太後瞪大了眼睛,卻又有些無力一樣。
“太後認為此事如何呢?”他冷冷地問著。
“如果母後認為這事不妥呢?藍兒,你切莫也忘了你是母後的孩子,你的身體裏,也有一半是路家的血。”她悲痛地搖頭:“作為皇上,可也莫要忘了當初路家怎生為皇上做事。”
他淡淡地一笑,垂下了眼瞼看著地上:“朕是知道,朕是母後所出,可母後,朕姓的是夏,朕做的是皇上。”他又抬頭,揚起好看的眉毛口氣甚硬地說:“所以才讓今兒暫回到路家去,等過一段時間,朕再接他回宮,母後千萬不要傷心,路大將軍是朕的國舅,為了平得西北的奸細和戰亂,一馬當先衝鋒陷陣殺敵平亂,卻不幸死於戰亂之中,此乃我大相之損,朕也甚是高興,朕之國舅能如此為我大相,我幸矣,母後說呢?”
那太後拉開了唇,冷冷地一笑說:“哀家要喜嗎?皇上。”
“朕想母後會喜矣,此乃天下之表率,母後和國舅感情甚深,如果心中傷感,也可誦得經佛以替超渡,江南的寺廟甚多,冬來暖矣,母後也可去小住。”
“皇上果真是有心。”太後的眼神轉向我:“這是沐家的郡主,長得可真是俊啊,皇上這一次,可得小心看顧著啊。”
“朕會小心看顧的,不然安能對得起沐公候所托,沐秋,以後得常來向太後請安。”
“是。”我應聲。
他們之間緊張的氣氛我能感覺得出來,沒有再多說什麼他拉著我的手告辭,才出去就聽到裏麵的重聲落地,乍然的重響。
他卻是輕淡地一笑道:“可憐了一盆君子蘭。”
“皇上,你帶我來見太後,可是我隻說了幾個字。”卻聽到他們暗流潛伏。
他寵溺地看著我:“朕是把你攤到太後的麵前,有些東西,朕不能再忍讓,一再的退讓求安,卻讓朕步步為險難,在西北那夜一戰,死傷的豈少人,就連朕也吃了暗箭。”他越說是越重:“皇朝向來如此,順我者昌,逆我者亡,貪欲不足,朕隻能將毒瘤忍痛地割下。”
可是,我呢?他要我涉足進去,這些都與我有關嗎?
他的傷在側腰處,一個不太好看的傷疤,
他卷起衣服讓公公給上藥,淡淡的傷騙不了人,想那時他還裝作若無其事在處理西北的事,不怕痛不怕藥苦了,當真教人刮目相看啊。
他讓我給他擦點藥,我也很聽話地擦了,但是他卻是頗為失望一樣,看了我一眼便道:“你再也不會為朕心痛了,是嗎?”
嘿嘿地淡笑,轉過頭看著別處。
我也不知道要到什麼程度,才會有心痛,我與你現在淡泊如水,談那些真是言之過早了。
“如果是夏君棠你會覺得痛嗎?”
我低低地答他:“皇上,你就非要問嗎?”
“嗯,朕非得問,非得讓心裏痛著傷著,才知道這是後悔的痛。”
他腦子有問題,不過他這般還真是教我說不出口。
他伸手摸我的臉,輕輕地撫著,帶著無比多的眷戀:“朕是錯得太多了,但是朕現在很努力地挽回一切,因為還來得及。”
我隻是笑笑,想低頭閃開他的手,安知他的手卻是知曉我心思一般往下,將我臉頰托了個正著。
那溫潤熱燙的手,帶著他不容躲避的情意,他輕輕地喚:“知秋。”
這一句像是線一樣,將我心裏的蟲子都欲釣起來,癢癢的特別的難受還有些害怕。
“你敢不敢放下你心裏的負擔,與朕一起。”
甚至是我也不敢看他的,他的聲音帶著盅惑,能迷惑人的七情六欲。
“朕在西北見到你的那一刻,朕就知道再也放不開你,你現在沒有了記憶,卻是對你最好的,我們可以重新開始的,你將會是朕獨一無二的皇後。”他說出他的許諾。
而我對他的話卻聽得心驚膽跳的,如果我會是他的皇後,那現在的路遙皇後呢?
這也許是很多女人的夢,而我卻心裏並不喜。
我還念念不忘著西北,念著夏君棠對我的情深意重。
記憶是什麼並不重要,那些已經是過去,自我有記憶以來我就知道夏君棠了,我對他很是喜歡,並不是因為他對我好,不是因為他寵我。
喜歡就是喜歡,就是那麼一種感覺,淡泊如水,不是皇上給我酒的醉人,我怕醉,所以我喜歡水一樣的淡實的生活。
半坐在地上,他並沒有讓我起身,而是手按關我的頭貼近他的身側,那手指在摸索著我的臉,他想用力地讓我記著他的溫暖一樣。
皇上是真的很在乎那個妃子,而為什麼要殺妃,宮裏卻是人人噤聲,誰都不會告訴我的。
有些倦了,也認了命,他要和我親近一些,是我不可能改變的,便靠在他的身側睡,他身上有著一種極好聞的香味,能讓我慢慢地舒心。
朦朧的時候,覺得自已像是一個孩子,而他在輕輕地拍著我的肩頭,那心裏生起莫名的恐懼,竟也壓了下去,就那般酣睡到了月夜深深。
身上很暖,原來是讓他抱著坐了起來,真是親昵得讓我臉都紅了,他手指在我臉上不斷地磨娑,這樣的境況我不想讓他知道我醒了,甚至於他細細的吻落在我的額角,他擁著我低柔地說:“以前和你說過,要永遠永遠,朕頭發白了,你牙齒鬆了,你會傻傻地問朕,永遠是多遠。”
他失然地笑,繼續又說:“朕在什麼時個就開始弄丟你的,朕竟然一無所知,朕屢屢以為你會理解朕,可是忘了,知秋你和朕要的不一樣,朕太心急,太想把天下都抓在朕的手心裏,不處處讓人逼著去做不想做的事。”
他說得很慢很輕,字字句句卻鑽入我的心裏。
“朕真怕你恢複記憶,可是又想你能恢複,這般你還能記得朕是何等的愛你,愛的一麵,又有傷,知秋,你別遠離朕,可好。”
說著還怕我會跑走一樣,竟然雙手將我抱得緊緊的。
他的心跳穩健而又有有力,他的字字句句帶著他的左右為難和他的悔。
這一刻我忘了夏君棠的話,我一定會想,這是一個至情至性的皇上,有血有肉的皇上,他心裏有愛,他希望愛。
君棠說過,隻要我快樂,他說隻等我的下輩子,可是這些都是他的借口,他苦澀得想不出來什麼要我留下來的話,他不想我麵對一些痛苦。
神思猶冷猶淡,睜開眼睛淡定地看著他的衣服上繡著好看的蘭花,他一低頭發現我醒了,柔柔地一笑:“知秋,你醒了,餓了沒有。”
“我想回去。”
“先吃點東西。”他放開我,一張笑臉看著我竟然讓我拒絕不了。
他端來小桌子的東西:“讓朕喂你。”
“千萬不要,皇上。”太讓我惶恐不安了。
他臉上有一抹失望:“朕打小就讓人照顧著長大,從來不知道要怎麼去照顧自已喜歡的,朕想學著做,可惜卻一直都沒有這樣的機會。”
“皇上有栩,有寶寶,有熙可以照顧。”
“不同的。”他苦澀地一笑:“知秋,你和他們是不同的,他們是朕的孩子,而你卻是朕想相扶到老的女子。”
皇上真是言重了,這樣的話也不能反駁他的。
默然地吃了一些東西,我擦淨嘴巴說:“皇上,我先回去了。”
他無比的失望,知道我是不會留下來的,差了公公送我回去。他一個人再坐到那搖椅上去,吱吱的輕響帶著無盡的寂寞,他看著星空,看來是想一直等到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