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天知道為什麼夏君棠要跟我說對不起,那一句,欲語還休又含著那麼多的意思。
可是我不明白,夏君棠說要好好地愛自已。
他知道這個宮裏的人,都是虛假的,這宮裏的情,都是偽裝出來的。
多恨啊,活在一個謊話的美夢之中。
終是碎了,這才是真實,讓人無法去接受那一切。
“娘娘,讓屬下為娘娘先包紮一下手。”他盯著我流血的雙手。
我伸出手指著他,卻一直在顫抖,冷冷淡淡地說:“你走。”
他滿懷的愧疚,不再站在那裏,轉身就走去。
那沉重無力的背影,隻會讓我恨他,他以為他做對了嗎?
現實就是現實,為什麼要讓我活在夢裏麵,難道他們看我笑的時候,看人人都恭維我的時候,不會心裏想著我可憐嗎?
滾吧,都滾吧,我最恨的就是欺騙。
坐在竹居的木板上,一看仰著頭看著日頭,看它白花花,刺得我眼睛灼白得什麼也看不見,看得我忘了去為我的傷感流淚,為我的手心而觸痛。
“娘娘。”緣由關切地上前小聲叫我。
“走開。”我冷冷地喝斥著。
她不再煩我了,帶著宮女默默地守在那裏曬著日頭。
是汗還是淚,悄然地從額角邊滑下,濕了我的發絲。
眼裏什麼都看不見了,我合上眼睛,唯有一句話提醒著我,要愛自已,那便是不能傷了自已。
為什麼要欺騙子我,為什麼要利用我,他一句一句地說,愛我,他溫柔他寵溺我,他會陪我散步,他會背著我回去,他會吃我做的麵。
可是他怎麼這麼殘酷的對我呢?那就是愛嗎?
日頭越是下午越是灼熱,汗一滴一滴地濕透衣服,而我卻沒有感覺到它的溫度,坐得累了軟下去躺在那木板上,我好想抱緊自已,卻什麼也不想動。
淡淡的香氣將我包圍,他伸出手來抱我:“知秋,起來了,別躺在這裏會生病的。”
是他的聲音,溫雅而又輕柔。
很輕很輕地抱起我,就像我是栩一樣軟軟的孩子。
我沒有睜開眼看他,我不想去看這麼一個我有動過心的人,一邊說愛我一邊傷害著我。
夠了,徹底地夠了。
“知秋,朕帶你回去喝些安神茶。”
我雙抱住他的腰,埋頭在他的懷裏吸取著他的溫暖,狠狠地吸取著他的味道,再騰起直起身子在他的肩頭上重重地咬著。
可不是假咬的,可是真的咬得我一口牙都麻了。
他很痛吧,我記得他鬆開我,大聲地叫著:“雲知秋。”
而我摔在地上,身體給摔得痛痛的感覺很好很踏實,滿嘴都是血腥之味。
雜亂的聲音將我淹沒,等安靜下來的時候,已經在觀月殿了。
閉著嘴巴不聞不問不說,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理,緣由姑姑送東西進來心疼地勸我:“娘娘,好歹吃些粥吧,身體要緊啊。”
我不吭聲,轉過頭去看著床紗上那精繡的蝴蝶,手上纏著好幾層紗布,終於我知道那是怎麼樣的一種痛。
緣由低低地哭:“娘娘,千萬不要和自已的身子嘔氣。小皇子還需要娘娘的照料,娘娘不管生什麼氣,也不要生自已的氣,不吃不喝這怎麼行呢?”
我心火頓起,轉過頭惡狠狠地看著她。
緣由紅了眼眶直落淚:“娘娘,求求你吃一些吧,再怎麼生氣也要保重身體,就吃一點點,可好。”
我幽幽地長歎一口氣,聽到栩又哭叫的聲音。
才撐起手緣由就趕緊過來扶我:“娘娘慢些。”
喝了一些水拖著沉重的身子去看栩兒,是不是大人心情不好,他也能感受得到呢,哭得那叫一個慘。
從奶娘的懷裏抱過聲嘶力歇的他,輕輕地拍著,楹兒,別哭別哭了。
看了好幾天的禦醫,整個人都辛苦啊。
他渾身有些發熱,衣服也微微地濕了,我讓人給他洗了身子換上幹淨的小衣服,便抱到我的房裏,那裏比較通風,還放在那小搖籃裏,打瞌睡的球球又跳到桌子圓睜著盈盈的透亮貓眼看著他,慢慢地搖,吹著恬靜的荷風,他慢慢地安靜了下來。
他睡著了,貓也趴著睡著了,宮裏終是安靜了下來,可是心還是在極熱的酷暑中冷得沒有力氣。
很細心地照顧著楹兒,因為小皇子生病,讓我得了個利,告了假不用天天早上去請安了。
倒是路遙挑了個時間過來看我,看到我甚是責怪,狠狠地瞧著生氣地說:“你照照鏡子,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
“沒事。”我淡淡地說。
她搖搖我的肩頭:“沒事至於這樣嗎?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好啊,你怎麼就不懂得好好地照顧自已,這樣虐待自已的身體,你是不是很得意來著,你娘你爹你親人要是在,會是多心痛你。”
“路遙,真的沒事。”我扯出了一抹笑。
她卻是眼眶紅了:“還說沒事,鬼才相信,雲知秋我是路遙,是你的姐姐啊,難道你這樣傷害你自已,我就不心痛嗎?”
“路遙。”我嗚的就想哭了。
她抱著我:“好妹妹,不哭,有什麼委屈的事向姐姐說,那樣的壞人,值得你這麼恨得不吃飯嗎?”
“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我用力地搖著頭,路遙從食盒裏擺出一樣樣菜,夾著到到碗裏捧給我:“都給我吃下去。”
吃得好難啊,可是慢慢地,還是嚼著吞了下去。
“知秋,你說為什麼就不給你一些平順的日子過呢?明明你已經無所求,明明你已經過得很開心了,有些事情,是不是不知道為好?”
“不是的,我寧願知道也不要相信殘酷的夢,路遙,謝謝你,我會好好好起來的,可是我恨他,你不要來勸我,我放不下這恨的。”
路遙卻輕淡地說:“知秋,他是騙了你,可是他也不至於就傷害你啊,他這麼愛你,倒也別把他想得太壞了一些,想當初他也是想著和你之間無法挽回什麼,便說你懷孕了,那事兒也來得巧,就這麼著,他就順勢說你小產了。”
我笑:“路遙,我真的是這麼一直天真嗎?我本就是一顆棋子,從他說我懷孕的時候開始,他就開始計劃著要怎麼寵我,要怎麼讓我在後宮出盡風頭,他知道李妃心高氣傲有話直來直去,他故意的,那個女人不殺我,就是一刀捅進我的肚子,你永遠不知道看我當時是怎麼樣的一種害怕,我寧願她劃花我的臉,斷了我的手腳,可我也不要當時的那種絕望,他讓人演得很像,連禦林軍和公公都受傷了,但是路遙,你叫我拿什麼來寬容他,錯了,就真的可以把我的一切都還回給我嗎?如果可以選持,我寧願不要碰上過他。”
這話說起來,冷若冰霜卻又是相當的堅執,給我一次機會選擇,我會從那相遇的路上錯開。
路遙抱緊我,似乎想要溫暖我:“不要怕,已經過去了。”
“路遙,你不要說什麼了,我知道你在太後的麵前很擔待我了,其實我現在一點也不在乎這些,她要怎麼罰我就怎麼罰我。”
我咬傷了皇上,當時很多人都看著,太後也一準兒知道的,皇上他不敢吭聲,可是太後對我可也不是什麼善主兒。
路遙淡淡一哼:“就那點小事,要是我擔不下,我也不配做你姐姐了,真不明白太後姑姑怎麼就看輕人,人分三六九等,什麼高貴骨子裏的本質還不是一樣,也不見得會活得比別人長百年千年的。”
“路遙,謝謝你。”謝謝你來看我,開解我。
有這麼一個姐姐,是我的幸運,讓我知道我也是有人關心的。
她有些不耐煩了:“要謝我的人多了去,你湊什麼熱鬧啊,好知秋好妹妹,不要生氣了哦,生氣一天你就浪費了一天,不過這一次的避暑之行,你還去嗎?”
我搖頭,很是堅決地說:“當然是不會去的。”
我寧願不要看到他,給我選擇,我會出宮。
她低歎地說:“倒也是啊,本來皇上也沒有心思想要去了,但是大後勃然大怒,說你咬傷了皇上要處罰你,把你廢了,皇上堅決不行,但是避暑之行卻不得不去了。”
“他的事我不想管,不想聽。”轉過頭去搖著小籃子:“隻想守著楹兒,讓他快些長大。”
心,很累很累了,一夜之間足夠讓我蒼老十年。
路遙過來摸摸他的小臉:“真可愛的孩子,我最喜歡孩子了知秋。那我們在宮裏,就好好地過吧,你不要不開心,等他們一走,哼哼,這個後宮就是我的地盤,咱們就出去吃喝玩樂好好的玩才對得起自已。”
臨行的那天晚上,那花樹下一個黑影站著,我冷然地天了窗,連看也不想去看。
他真的傷得我太深了,這不是原諒可以過去的事。
怎麼去原諒呢,孩子可以騙,棋子可以當,肚子可以用刀捅,我做夢還經常做到自已滿身都是血,雙手抓著樹地在爬行著,一翻一翻地叫救我,可是那些人,卻在期盼著皇上的到來。
他必是交待過,他會來,進了宮照樣說我是小產,一樣會把我蒙在鼓裏。
汗津津的背,我喘息著起身叫:“來人啊,把燈都點上。”
夜太黑了,我害怕,夢裏是他親手把刀捅進我的肚子裏,真實得讓我不敢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