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不送,我就不送。
“那些信我看了,有時真希望是你寫的。”他輕輕地笑著:“可是我知道不會是你。”他傾下臉,氣息輕輕地拂在我的臉上,我唇顫抖著,有些怕又有些迷糊糊的,隻是他的吻並沒有落在唇上,而是落在我的肩頭:“保重。”
他毫不猶豫地走了,我在窗上看到他背著琴,帶著他的包袱大步地走在街上,人群慢慢地淹沒他,帶走他。
他留下來隻為了等我,隻是怕我看不到他,心中會一輩子的慚愧,在什麼時候起,他已經知道我的想法,了解得如此透徹。
他的影子越來越小,直到什麼也看不見,我好想去追他,忍著雙手抓著窗欞,也許離開是比較好,京城是煙花富麗,但是夢太不適合了。
咬著唇不哭,抬頭看著牆的一側。
遣了宮女去買路遙愛吃的東西,我坐在轎子上神思恍惚地回去。
真想他狠狠地敲我的頭,惡聲惡氣地告訴我,你這女人離我遠點,跟你沾在一起就是倒黴,這樣我會好受一些。
樓鳳鳴,清高如琴的男人,他狂愛著琴,他要做第一琴師聞名於大相朝,可是宮,帶給他什麼樣的夢,怎生的一個破碎。
你走了,你還可以在別處有你的夢,隻是我還在,宮裏不能有做夢的人。
回到宮裏一身的疲累,坐在書房裏怔怔地看著琴。
用臉去碰琴的感覺,有些痛痛的,我縮起食指,用四隻手指有一個沒一下地彈著。
我站了起來,毅然地說:“緣由姑姑,把這琴丟了。”
緣由姑姑也許是因為我生她的氣,不敢多問抱了琴就出去。
狠狠地看書,狠狠的吃飯,狠狠地寫字,再捂著被子狠狠地睡覺,五月的光景是那般的美,花影流燦香氣醉人,這個五月我卻看到了花瓣上的淚,嚐到了它的苦澀。
沒有荷葉的湖水上波光瀲灩一片,耀耀其華,看起來有些灼熱般,可我知道如果伸手下去會摸到清涼的水感,真想跳下去感受一下那水下麵,是不是會冰涼一片的讓人窒息。
它可以很溫柔,靜靜地讓風吹起眉頭,它又可以輕輕地將你纏在它的水底之下,奪取你的空氣讓你窒息在它的懷裏。而他,就是水,一麵對我溫柔熱烈,可是他的本質,卻是冷漠無情。
嬰兒的哭聲,是這個宮裏最真切的情感,不需要掩飾什麼,他隻會哭,不高興就哭,或者想尿尿,想吃奶,他就哭。大人,還不如孩子,再恨再怨再難過,都不能表現出來。
“皇上駕到。”宏亮的聲音嚇得才想眯眼的皇子又哭了起來。
我輕輕地搖著小搖籃,軟聲地哄著他:“不哭,不哭,乖哦。”
他一進來球球就自動地走得遠遠的,跑到牆角邊去窩著。
“有幾分賢淑啊。”他含笑地打趣著,沒有半分責怪我不迎駕。
想起師兄走時跟我說的話,他要我開開心心的。奈何我抬頭看著他含笑的嘴臉,俊美得像是春融的雪一樣,我想笑著對他,當作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這麼多人希望我能快樂地過,可是我心裏卻很難做到風平浪靜,歎了一口氣說:“我真討厭你,你怎麼可以那樣做呢?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呢?”
他不說話不生氣,而是從我背後把我抱個緊緊地。
“放開我。”我恨得牙癢癢。
他是欺負我現在抱著皇子不能大力地掙紮是吧,我抬起腳狠狠地往後麵一踩,發現腰間的力道又大了幾分。
我回頭瞪他,生氣地說:“你真的好狠,我發現我真的不認識你,越是久了,越是覺得你太不可思議。”
“朕愛你,喜愛你。”
“別再用這種愛來傷害,你這自私的東西。”我還踩他一腳,恨不得雙腳跳起來再狠力地踩下去。
他抱起我的腰,不讓我再踩他,而是低低地說:“朕不喜歡你和別的男人在一起,公公也不喜歡,你是朕的,隻屬於朕的,你的笑,你的純真,你的真心隻能給朕一個人。”
“如果你不是皇上,你知道我第一件事要做的是什麼嗎?”我冷冷地看著他:“我會下堂求去,如果你所說的那就是愛的話,對不起,我愛不起,我受不起。”
“知秋,那朕現在隻給你一句話,那是永遠不可能的,你屬於朕,永遠都屬於朕一個人,朕一輩子對你都不會放手的,如果朕死,知秋,你也不會活著,你明白這種愛嗎?”
真沉重,重到我無法去領略他的感情。腳尖沾到了地扭著身子掙開了他的懷抱,他太自私,太獨占了。
“你這個高高在上的人永遠都不會明白我們的感受,你永遠不知道林尚儀在宮裏離開的那一刻,多幸福又辛酸。你永遠不知道一個琴師失去了彈琴的食指,那是多大的打擊,你是帝王,你要什麼有什麼,你呼風喚雨無所不能,你不擇手段的對付每一個人,包括我,你從來沒有尊重過,這樣的愛,我不要。”
他攏起了眉尖,走到窗邊去看外麵的綠荷。
靜靜地一句話也沒有說,我還心裏氣著他,這般說了出心中壓抑的事,又苦又澀。
愛是什麼?他真的懂嗎?
我的師父和師母之間是相互間尊重的,如果他不是皇上我還真的會下堂求去,不願予我,我會有多遠走多遠。
原來路遙看出了我眼中的東西,我心裏真的也想逃得遠遠的。
如果又是因為愛,那麼他的獨占,真的讓我心中害怕。
他還是不說話,不說話,他一直覺得他沒有錯,而我又是在向他挑畔吧。
我背轉身子不看他,師兄我真的偽裝不出高興,偽裝不出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還和皇上笑笑鬧鬧。
太激動地說話聲音把孩子鬧醒又哭了起來,我咬著牙不哭,不喜歡在他的麵前懦弱。哄著孩子讓他慢慢地入睡,看著他這張臉,總是想著他的母妃,那個可憐的女人總是在祈盼,可是這個男人很自私很無情,什麼事隻想到自已的感受,別人都是活該被他踩在腳底下的。
將小皇子輕輕地放在床上,再拉上小被子給他蓋住,奶娘說孩子千萬不要凍著了,一定要多加小心照顧。
他走了過來,看著擺在一邊的小鞋子,拿著把玩了一會說:“朕會給孩子好好起個名,你可以給他起個小名。”
我冷哼不理他,輕步地出了去不打憂小皇子睡覺。
他跟了出來,在走廊上追上我,一把扯住我的手:“別走,朕有話跟你說,朕會學著尊重你,但是你不能生朕的氣。”
還挺霸道,隻是一聲尊重,有人說來輕有人說來重。
他是皇上,總是對他多更多的包涵和順從。
我輕輕一歎,莫不是前世欠下的,這輩子就成了冤家。轉過頭幽幽地看他:“他叫我要開開心心地過,才算是對得起他,開開心心就是不要和你吵架,就是當成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相比之下,皇上的行為,真的讓我很不齒。
切人家一隻手指,對於他來說隻是無關重要的事,小到不足以再稟報他,這份自私而又獨占的情啊,真的讓我有些顫抖。
他說得如此,但是我感覺到的卻不如他所說的。
我原諒他了,他們要我怎麼做,他們覺得這樣我會開心,我就這樣做吧,我實在是太對不起他們,夏君棠和師兄亦是。
小皇子起名為栩,關於別的,要待到他成年禮之後。小名他讓我起,我便
叫他楹,幸得宮裏有幾個待候他的人,也不用我怎麼操心,
和他說過之後,他說會尊重我,但是對這事,我心裏卻沒有一個著數。
好幾天沒有過來讓我舒了一口氣,我想我們彼此之間也都要一些時間來想一些事。
不過天天還是有讓人送些清淡的食物過來,緣由姑姑說皇上那邊每天都會問我的事。
我心裏暗歎,冷聲地自問自答,我還有什麼事嗎?在宮裏隻要是我以前認識的,他都弄走了。
我就困在這個宮裏,我就孤獨得隻有他可以依靠,他喜歡我等著他來,喜歡看著我臉上的期盼欣喜。可是他永遠不知道,等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每一刻都過得那麼難,每一刻都過得那麼長。
他從來沒有等過,在宮裏,隻有別人等他的份。
再去請安的時候,路遙留了我下來問:“你和皇上不是吵架了?”
“沒有。”我臉上掛上輕笑。
她皺緊眉頭用手扯我的臉:“討厭你這假笑,難道這裏沒有宮女,隻有我們姐妹二個你也跟我說假話嗎?討厭討厭真討厭。”
“我很生氣,路遙,他把我師兄的手指弄斷了,可是他居然當成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她笑了起來:“你這丫頭說他怎麼了?說說說,速速說來。”
我歎了一口氣:“他太霸道,太獨斷了,他說我的眼裏隻能有他,他獨占的心讓我有些害怕。”
路遙也點頭:“倒也是,說不定皇上還會覺得我和你走得太近了,到時……。”她上上下下地看著自已的全身:“也不知會掉哪個角落。”
“路遙,別開玩笑了。”這樣的玩笑一點也不好笑。讓我害怕的是,他狂烈的愛是看著我,眼裏卻是遙遠讓我所觸及不到的。
我總是問,他愛我什麼?怎麼會如此的執著,真的是我的牛脾氣嗎?他還真有自虐的心態,他極重享受,才不會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