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你,就要做才人了。”她淺淺一笑,如二月風中那弱柳,那麼的柔弱與絕美。
“不敢當。”我淡淡地說。
她輕呷了口茶,有些嬌慵地一手支著臉看我:“雖然還沒有正式下旨,不過後宮的人都已經知道了,名冊,現在正在我的手中,我也批了。”她笑,帶著七分無辜三分驚訝的神色:“難道知秋你不欣喜嗎?可是皇上卻挺有心的,你的名字,就在第一個,楊家這次又讓你長臉了。知秋,如果你不喜歡做皇上的才人,我不妨幫幫你,做個壞人把你的名字劃了。”
我淡定地看著她:“我沒有什麼樣的想法,貴妃娘娘想怎麼做便好。”
“知秋,你並不是一個任人擺布的人啊?”她絕色的臉,浮上了輕笑:“後宮真的會改變一個人,現在,你信嗎?”
我信,我盯著她的臉看,要我信又有什麼用呢?
她忽爾莞爾一笑,小巧的臉上染上了無盡的秀色:“知秋,他要回來了。”
這一句話差點讓我站不住腳,他要回來了,他十月才去的西北,就要回來了嗎?可是,我卻不是站在原地還等著他的雲知秋了。
琴聲一停,師兄張開眼睛,對上我卻是一臉的驚訝,以及有些失望和歎息,那淺淺的苦笑,我看得懂。
我低下頭看著鞋尖上的雪,誰來告訴他們,我也不想變成他的妃子,更不想成為他的女人,而今,我卻隻能認了命。
他長長地一躬身:“貴妃娘娘,曲子已彈完,下臣不憂貴妃娘娘觀梅,下臣先告退。”
沐貴妃盈盈的美眸浮著柔和的輕笑:“下去吧,彈琴的人一雙手最為珍貴,樓琴師你可得多保重,下次本妃還想聽琴師你再彈一曲春江秋月夜。”
“能為貴妃娘娘彈琴,是下臣的榮幸。”他抱著琴而下。
經過我的身邊,我明明聽到他的歎息聲。
遇上他的時候,他就跟我說,不問我為什麼在宮裏,可是終是讓他知道我現在是皇上的女人。
“知秋,他回來了,你會高興嗎?”她揚起眸子認真地看著我。
我有些怒恨,卻發作不得,淡淡地說:“貴妃娘娘你高興就好,知秋身子骨弱,這風雪不能多受,免得得風寒什麼,到時唯恐傷了孩子,知秋可否先告退。”
我提醒著自已,我有孩子,我不是以前的雲知秋。
這宮裏,有著上百雙的眼睛在暗處會看著我的一舉一動。他很會吃醋的,一旦知道我心情為夏君棠起伏,我不知他會怎麼個折騰我。
我很累,我有孩子不想折騰。
她聽了我的話,卻是抬手攏著嘴輕輕地笑了出來,眼裏有些憐惜:“知秋,你真的好單純啊,那你先回去吧,不管什麼時候都好,孩子都是最重要的,能改變一個女人的心思,也能改變一個女人的感情。”
“謝謝貴妃的關心。”我僵硬地說著。
一施禮,轉身就退著走。
走著走著忽然很想流淚,心裏好酸好酸。
咬著唇看著雪一樣的梅花,開得多豔,也許多想想那個孩子氣,那個蠻橫的皇上,就不會這樣傷心難過了。
我記得在樹下,搖著梅花上的雪,花伴著雪香緋緋地下著,他親吻了我。
努力地想著這些,可是梅花幻成了夏君棠的樣子,雪花落下的聲音,也成了他低低醇醇的聲音。
他就要回來了,他就要回來了,天空一次一次地回響著沐貴妃的聲音。
他就要回來了,而我,卻成了皇上身邊最受寵愛的才人。
我不想見他,我要躲起來。
臨著過年,真的有很多的事做,而我也正式成為了才人,他賜了我一個小居,裏麵還是種滿了海棠,可是我一次也沒有去住過,一直在他的正華宮裏,就連李妃說太後頗有微詞,但是也沒有過問過,大概是看在我懷了胎的份上吧。
還有二日過年,他終於忙得不可開交起來了。
現在的夏君棠,走到哪裏了?在京城外,還是會先到種滿綠竹的地方,去懷念那一刀一刀刻下來的名字,再劃花的痕跡。
我似乎感覺到他就在我家不遠處的路上,坐在馬上在風雪中看著那獨立的小木屋,我似乎又聽到,馬蹄聲落地,篤篤作響。
“知秋,你在幹嘛?”一聲輕叫嚇了我一跳,我發現自已夾了一塊骨頭,一直在咬著,吱吱作響,連他進來也不知。
趕緊收攏回散亂的心思迎了上去:“想事兒入神了。”也不瞞他,他的脾氣我也約莫摸了個七八,要是說沒事兒,他才會疑神疑鬼的。
他將身上的厚衣交給公公,捧著我的臉細看,我不敢回避他的眼神,瞧著就輕輕一笑:“你看什麼呢?”
“看你有沒有想朕。”溫柔地一笑,放開我的臉又揉揉我的發:“看到是在想,朕很高興,今晚你有口福。”
公公將一小壺酒放在桌上,一宮女上前倒了二杯。
他拉我回去坐下來:“嚐嚐看,這是楊梅酒,甜酒兒你一定會喜歡。”
聞著清香濃鬱的酒氣,輕嚐一點,甜甜的帶著酸酸的楊梅味,卻有著酒的甘潤:“挺好喝的。”
他讓人開了窗,看著窗外飄飛的雪花,他挑挑眉一飲而盡:“微薰時看雪,格外的不同。”
我細細地品著酒,喜歡這味道,也許他說得對,微薰時看雪輕得像柳絮,美得像錦緞。
轉回頭看著他,他正支著手看著我笑。
“你看什麼?”我忍不住臉紅地問。
“看你。”
“……。”
“怎麼看也不夠。”
我還是無語,手碰碰他的臉,沒有喝多,這楊梅酒不是烈酒,他卻醉得有些厲害一樣。
“知秋,你現在心裏有朕麼?”他又問了一句,幽黑的眼中,有著無比的認真。
我輕輕一笑,避輕就重地說:“你今天怎麼淨問這些呢?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要不早些睡吧。”
“朕是認真問你的。”他有些不悅地擰眉頭了,那是他不耐煩的動作。
我想了想,輕輕地點頭:“知秋的心裏,當然是有皇上。”沒他的話,會去猜他的脾氣,會這樣依在他的身邊仰仗著他嗎?
他一聽這句,咧嘴像小孩一樣得意地笑了。
“知秋,你知不知朕為什麼要這樣問你?”
我搖搖頭:“不知,你問我,我什麼時候問過原因。”
“那倒是,朕的知秋是最聽話的小貓兒,很討朕的歡心,今天領國國使進貢了一些皮毛之類的東西,告訴朕,你喜歡什麼樣顏色的?”
怎的今天有些反常起來了,我答他什麼都好。
他便沒有在這個話題說下去了,再喝了一杯,又有公公來請他,說是太後要和他商議年裏祭祖的事。
他有些悵然若失地看我一眼,又穿上衣服匆匆而去。
宮女收拾完碗筷,再送上一杯溫水,輕聲地說:“才人,剛才皇上在沒有說完呢。”
“我知道,可是我不知他想說什麼?”現在還想不出來。
宮女輕笑:“恕奴婢多嘴了,才人,宮裏過年之時上上下下都有賞賜的,宮裏的妃子會得到皇上的晉封或是賞賜,妃子大多都會在過年時給皇上獻上一份禮,也許皇上是想看才人主子的。”
我有些訝然:“我好像沒有什麼好送的。”
宮女委婉地說:“皇上什麼珍貴的東西都看過了,也許一些平常的,才是皇上喜歡的。”
原來還有這陋習,可感覺自已二袖空空,身上穿的用的還不都是他的,我能送什麼給他,他什麼都不缺啊。
要不就送他自已繡的手帕吧,繡隻小老虎給他,別的我還沒有學會。
嗬嗬,要是他看到一定會抓著我的肩頭搖:“雲知秋,你怎麼送朕這繡著小老虎的帕子,朕像它嗎?還是朕太凶,瞧吧,還軟趴趴的老虎,瞧它的眼睛都睜不開,一看就是滿腹委屈兒。”
是的,他會這樣跟我說話,會這樣跟我鬧。
想著忍不住地唇角凝著笑,叫宮女找來最好的白色雪錦,給他繡一隻金黃黃,燦亮亮軟趴趴想打瞌睡的小老虎。
我繡得很慢,一天也繡不了多久就腰酸背痛的,要起來走走。
今天是年二十九了,宮裏上下都彌漫著過年的氣氛,尤其是正華宮處處都結上了紅綢,紅映著雪,格外的喜氣。
我倚在雕欄邊,看著一級級的白玉台階,台階的那側是皇上辦事兒的寶殿,氣勢雄渾威儀天成,下麵的人來來往往,都是忙碌地跑走著。
不太遙遠的距離,還是能看得清誰是誰。
遠遠地看著他從高高的台階一步一步下來,那明黃色的龍袍,襯得整個人尊貴無比,無法讓人正眼相視。
這個男人的一麵其實就很孩子氣,我輕輕地一笑,想著過一會他就會在我的身邊,也許會抱著我作惡地雙手往我脖子裏探來要取暖,覺得有些柔柔暖暖的東西在心裏遊蕩著。
不知什麼時候去,變得會對他上心起來了,我想,並不是什麼壞事,對他有心思不僅他喜歡,自已也不會覺得那麼難。
有些慵懶地站在原地等他,抬頭看著格外藍的天,它也感染到過年的喜氣了麼,藍得那麼純粹那麼明淨。風吹吹地吹,吹得頭發淩亂散落。
隻是一低眼,卻看到他擁著一個女人往一邊去,他們從我的麵前經過,男的那麼尊貴俊朗,女的那麼嬌柔絕美,怎般的天生一對玉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