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清河的戰事,還有福州的水患,今年的中秋節京城並沒有大辦,沒有清晨的兔子煙火,沒有夜月賞兔子燈,沒有兔子賽跑,也沒有月餅大賽。
但該有的熱鬧還是有,天還沒有亮,京城家家戶戶都掛起了紅彤彤的兔子燈籠,上市集買魚買肉,平日裏不舍得買的菜和點心,在中秋節大家都舍得。
畢竟,難得的一家團聚,且還有外遊回來的親人,總要讓遠歸的親人吃上最好的魚肉。
今年的中秋節,京城的官員真是渾然不知就到了,因為朝廷的事情他們忙得腳不沾地,尤其是相爺,內閣,戶部,工部。
好多官員忙得好幾天不能回家,還是宮中送來了月餅才知道原來中秋節到了。
但大家吃了月餅,依舊埋頭做事,清河戰事不斷,福州水患鬧得正嚴重,他們哪能回家過中秋節。
官府可離不開人呀。
不過再忙,大家還是擠出時間回家吃了團圓飯,朝政的事情還沒有嚴重到連節日都過不成。
何況,再嚴重,他們也有本事擠出時間過節,總不能讓百姓覺得事情已經嚴重到,滿朝文武連節日都過不成。
豈不是讓百姓憂心忡忡,惶恐不安?
"少將軍,今日是中秋節耶。"
"咱們清河的月亮最圓了。"
清河跟西周的戰爭持續了一個月,就在淩晨,大家還在戰場上奮勇殺敵,等他們將戰場清理好,不知不覺都已經是夜晚了,圓月高照了。
孟漾堂站在城牆上,看著牆外剛剛還血腥的戰場,雖然殘骸都清理幹淨了,可那用戰士的鮮血染紅的土地,在皎潔的月光下,依舊觸目驚心,讓人心口悶疼。
這一場戰場,清河的戰士也犧牲頗多,雖然西周傷亡比他們嚴重。
可每一次見到戰士將犧牲的隊友扛回來,孟漾堂就覺得渾身冰冷,竟是比四分五裂的屍體還要冷冽。
從十四歲上戰場,到現在都有四年了,可他仍然習慣不了戰友的犧牲,這個,也無法習慣。
"少將軍,您別難過,他們....."
年輕的校尉說著眼睛都紅了,聲音也哽咽,想到一個月,陪著自己喝酒睡覺的戰友就犧牲了,他就心裏難過,擦了擦眼淚,哽咽道。
"我們來平西將軍府當兵,便知道有這一天,誰也沒有怕過,少將軍,他們英勇無畏,即便戰死,也是無怨無悔。"
孟漾堂也難受緩了一口氣,輕輕拍著了拍校尉的肩膀,原本他還是自己跟前的一個小兵,現如今也是能獨當一麵的校尉了。
"是,這場戰爭,誰也不怕。"
瞧著天上的圓月,孟漾堂又吹了一會兒涼風,才喚著大家進去吃月餅,"走吧,節日得過啊。"
"這些月餅都是城中百姓的心意,咱們不能辜負了。"
"他們,那些戰死的弟兄,也得過節日,我們會永遠懷念,記得他們。"
校尉聞言,又忍不住擦了擦眼淚,"是,中秋佳節,無論他們在哪,我們的心總是團圓的。"
孟漾堂點點頭,便朝著城中走去,回了營帳,見有戰士起頭為中秋佳節慶祝,不少戰士都收住了悲傷,可年輕的士兵初經戰場,還不能緩過勁。
"我們剛剛還犧牲了那麼多戰士!哪還有閑心思喝酒,吃月餅!"
"他們...他們連月餅都...."
說著就落下了眼淚,哭得傷心,久經沙場的戰士卻依舊笑得豪邁,"小子,誰說他們吃不上月餅?"
"隻要我們還活著,他們就能永遠吃得上月餅!"
"因為他們雖然犧牲了,可他們在我們心中!"
話落,他也吞了口唾沫,掩蓋眼中的熱淚,"弟兄們,我們是戰士,不懼生死,不問生死,但隻要沒有倒下,我們就要活得熱血!"
"身為戰士,永遠不能少熱血!"
"弟兄們犧牲了又如何?誰會不犧牲?可我們的犧牲是為何?是為了保家衛國,是為了讓百姓安居樂業!"
"可如果連我們都不能安穩吃個月餅?城中的百姓又怎麼辦?擔驚受怕?覺得是不是城門守不住了?"
說著,他忽然扯了嘴角,暖洋洋地大笑,"剛剛給咱們送月餅的村民說,即便城中隻有一個士兵,他們也要過來送月餅,說總得讓他知道,我們是掛念你們的。"
聽著,士兵們拿著手上的月餅淚眼朦朧,可卻又格外溫暖,大家都品嚐起了還熱乎乎的月餅。
"少將軍不進去吃月餅嗎?"
孟漾堂站在營帳外,聽著也是內心熱騰,眼中也朦朧了一會兒,忽然聽到清麗的聲音,就見著鎧甲的水舒站在他的身後。
瞥見她手臂上纏著的白布,孟漾堂關心地問,"傷口怎麼樣?"
"傷口不深,再養幾日便好。"
見孟漾堂一直盯著她藏在後背上的手,水舒展眉一笑,"少將軍,我的傷真的沒事,呼倫翰雖然瘋癲,那一刀力度也不小,但多虧了少將軍,不然我這手臂可保不住。"
話落,她又笑著說,"少將軍於我有手臂之恩,不知道我要怎麼感謝少將軍。"
孟漾堂聽著手臂之恩,挑眉失笑,並不在意地擺手,"不比言謝,水校尉是我手下的兵,保護你是應該的。"
說著,瞧著天色不早了,他還得去處理軍務,西周這次慘敗,但西周王可不是輕易放棄之人,等他們休養好了,攻城隻會愈加猛烈。
見孟漾堂打算離開,水舒也隻是站在原地,但瞧著明耀的月光灑灑地落在他的身上,讓他的背影都帶著晶瑩的光輝。
水舒忽然愣住,放在後背上的手動了動,她上前追上幾步,清爽地喊了一聲,"少將軍!"
孟漾堂聽到聲音,停下腳步,詫異地轉身看向追上來的水舒,她背對著月光,看不清她的神色,但他還是感覺到她有些亂的呼吸,挑了挑眉。
"水校尉,可有事?"
"有。"
"嗯?何事?"
水舒自己站在月亮陰影處,卻越發能感覺到孟漾堂身上明亮耀眼的光輝,不由得輕笑了一聲,這笑容同平日裏的舒爽不同,帶上了一分俏皮。
"是心中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