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兮笑笑,若非玉二公子的貓忽然竄到她身邊,她不會掉下鯉魚湖,這一點,她理應怪罪玉二公子。
但玉二公子下湖救她,她理應感謝。
這一怪一謝,也能扯平,可人家非要上門給她醫治,她也不好拒絕人家的好意。
玉二公子可是鬼卿先生的徒弟,又拜在汀蘭閣名下,天下存有的醫書,沒有哪一本他沒有解讀過,醫毒無雙四字,玉二公子擔得起。
所以,玉二公子趕著上門給她瞧病,她是沒病才會傻得拒絕。
可這不,她是有病嘛。
見羽兮坦蕩地坐下,將手伸出來,示意玉二公子可以把脈了。
玉二公子一愣,見她眉眼彎彎,仔細瞧,也可見她純淨的眼眸染上疲倦,略顯病態,他擰眉,隨即坐在羽兮對麵,伸出三指搭在羽兮的手腕上。
左院判是極為佩服自家師弟的,雖然自己兒子還年長小師弟,但論醫術造詣,他不得不承認,自家師弟天賦異稟。
他十歲能辯穴位,已經算是極有天賦的,可比起四歲就能識得人體穴位,七歲便可辯藥的小師弟,他著實慚愧。
今天帶小師弟來,也是想見識他把脈的功力,他是知道的,隻要稍稍聽脈,小師弟便可知曉這人的身體身體狀況。
隻是,今日好像久了一些。
羽兮抬眸子瞧著眼前的玉二公子,他認真的時候,臉上並沒有帶著看起來很溫柔的笑容,反而麵色是極為清淡,卻讓羽兮覺得平易近人許多。
他笑的時候,明明看著很溫暖,卻讓人心生寒意。
“沁寧郡主,可否張嘴巴,伸舌頭?”
一旁的嬤嬤想說什麼,就見羽兮已經張嘴伸出舌頭,她怔了一下,又見玉二公子捏著羽兮的下巴,仔細盯著羽兮看,臉色變了變,到底也沒有說不合規矩。
可玉家最不缺的便是規矩,而玉二公子又是北冥第一君子。
她能指責人家沒有規矩麼?
何況 ,自家小姐都沒有在意。
羽兮見玉二公子臉色更冷了幾分,卻不見他說什麼,有些不懂。一旁的左院判確是明白了什麼,臉色沉了沉。
瞧著左院判麵色不好,羽兮心裏一個咯噔,難道她病得很重?
她見玉二公子看著她欲言又止,蹙了眉角,給了丫鬟甘綠一個眼神,甘綠立即懂了,吩咐院子裏的婆子丫鬟都去幹活。
瞧著院子裏隻剩下心腹甘綠和趙嬤嬤,羽兮麵色不好,心急地看向玉二公子問,“可是我有什麼隱疾?”
隱疾二字落地,甘綠和趙嬤嬤臉色大變,還沒有等二人露出擔憂的表情,又聽羽兮追問。
“難道我宮寒?不能生育?”
院子裏忽然寂靜了一下,玉二公子望著心急的羽兮,再次難道怔了一下,隨即麵色有些尷尬。
大家閨秀沒有說話這麼直接的。
趙嬤嬤確是麵色難看,若是自家小姐真的不能生育,那將來的婚事怎麼辦?這世上沒有哪一個男子會娶一個無法生產的女子。
左院判也愣了一下,見羽兮她們麵色都不好,知道生育女子而言,是頭等大事,若是名門中傳出姑娘宮寒,不能生育,定會遭人嫌棄,那是要送進家廟的。
便忙說,“這個,郡主不必擔憂,雖說郡主之前著了寒氣,但我師父給郡主施針,體內寒氣驅除得差不多,這幾天郡主服的藥便是調理身體的。”
羽兮鬆了一口氣,沒有隱疾就好,她還想跟太子殿下生兒育女呢。
趙嬤嬤和甘綠也呼了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可嚇壞她們了 。若是她們小姐真有這樣的隱疾,別說小姐能不能嫁出去,老夫人定要將她們小姐送進家廟。
“玉二公子,那我身體如何?”
既然不是隱疾,玉二公子幹嘛冷著一張臉嚇她呢?
玉二公子瞥到羽兮眼中的幽怨,難道呡了呡唇角,停頓了兩秒,說,“從脈象來看,並不明顯,但根據郡主的症狀,應當是中毒。”
院子裏再次寂靜了,甘綠不可置信,郡主的起居都是她跟趙嬤嬤照料的,吃用的她們都十分警惕,怎麼會讓郡主中毒。
左院判也是驚訝,隨即想到上次老夫人連沁寧郡主救命的藥都要搶,也知道這位郡主在寧安侯府的日子並不輕鬆。
深宅內院,這種下毒的伎倆他知道得也多了,內宅女子下的毒多半都十分隱晦。
天下的毒千萬種,他作為太醫,並不擅長毒。
羽兮聞言,眼眸沉了沉,這幾日她嗜睡嚴重,便懷疑自己可能中毒,但她的衣物吃食,都是自己人負責的。
因著寧安侯府最好的院子都給她住了,老夫人心裏不平衡,丫鬟婆子都不準大夫人派來伺候她。
芙蓉院除了自己的兩個大丫鬟和嬤嬤,隻有三個掃地丫鬟和婆子。
平日裏有甘綠在,她們近不了身,沒有道理會讓人鑽空子。
但玉二公子師承鬼卿先生,他能說自己中毒,那她一定是中毒了。
而且,這毒還是在這兩日發作的,不然鬼卿先生不可能不會發覺。
“玉二公子,我中的是何毒?”
“牛鴰青。”
左院判臉色微變,很是吃驚,“竟然是牛鴰青。”
“何為牛鴰青?”
見左院判凝重的表情,羽兮大概知道這是很麻煩的毒。
玉二公子看向鎮定的羽兮,有些讚賞,得知自己中毒,一沒有懷疑不可能,二沒有慌亂,三很坦然接受,並無害怕之意。
這位沁寧郡主倒是很特別。
“牛鴰青是一種無味無色的毒,急性毒,但不會立即讓人喪命,但對於體寒者而言,卻是致命毒。”
“體寒?”
玉二公子點頭,告訴羽兮,牛鴰似鳥卻非鳥,且,但是又有牛的角,便喚牛鴰。這牛鴰向陽而生,極愛溫暖,最喜歡往樹頂上爬,接受最暖的光芒。
牛鴰原本是土壤裏的一種害蟲,破土而出往樹頂爬去,經陽光照射後,它們的軀殼會蛻變,帶有劇毒的觸角。
這種觸角彙聚了牛鴰全部的毒液,若剪下牛鴰觸角,燒火煮之,再烘幹研磨,和一般的麵粉無異,灑在物品上,毫無痕跡。
少量接觸,會使人精神衰弱,嗜睡。長期觸碰到牛鴰青,會讓人瘋癲,身體發青,骨頭不自主地扭曲,中此毒的,多半都是硬生生痛死。
對於體內寒氣重的人而言,便是急劇毒,初始會疲倦,嗜睡,舌頭略帶青色 ,脈象卻和正常無異。
隨著毒素入體,會灼燒人的五髒六腑,最終氣血倒衝,心脈盡斷而亡。
甘綠呆住了,隨即紅了眼睛,竟然還有這種可怕的毒,究竟是誰這般惡毒,要害她們小姐。
羽兮沉默了片刻,她因為體寒,服用的藥原就是補陽藥,再與牛鴰青混合,隻怕遲早要燒死自己。
但她現在隻是有嗜睡,並無燒灼感,是不是毒素還未加深。
“這毒玉二公子可能解?”
玉二公子見羽兮絲毫擔憂都沒有,一副很相信他醫術的樣子,他不知道該不該高興他醫術的確高明。
“ 此毒雖然難解,卻也不沒有辦法。”
羽兮笑笑,若是玉二公子不能解她的毒,就不會跟她說這麼多廢話,畢竟玉二公子並沒表麵上看起來如初暖風,反而待人極為疏離,不像是會關心外人。
“不知可否冒犯郡主,在下想進郡主閨閣。”
玉二公子猶豫了許久,他瞥到羽兮眼中燦美的笑意,站起來行禮問道。
羽兮怔了一下,隨即明白玉二公子是想看毒到底下在哪裏了,剛好,她也特別好奇,究竟她是怎麼就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