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會如此！”
青璃大驚，轉頭去看蘇錦眠。
蘇錦眠也很驚訝，按理來說阿四吃了傷寒草熬出來的藥水應該是見好才對。
她連蒙帕子都顧不上，直接衝進去，“阿四，快把你的手給我。”
等青璃反應過來時，蘇錦眠已經在屋裏。
她急得直跺腳，“王妃，您怎麼直接就跑進去了呢！一點防護都不做。”
蘇錦眠救人心切，拉過阿四的手就在診脈。
“嗯？阿四，你確定你的病更嚴重了嗎？”
阿四的脈象摸起來比昨天好多了。
阿四劇烈的咳嗽回答了蘇錦眠的問題。
她百思不得其解，看著阿四蒼白的臉，滿心愧疚。
“阿四，我是想救你的，但我的醫術……”
阿四不知道蘇錦眠在外是大夫，反過來安慰她：“王妃，其實按照我的命數我早該死了。要不是你的藥草讓我多活了一夜，我現在早就在閻王殿了。我還是得謝謝您。王妃，恕我不能起來給你磕頭。”
“胡說什麼！”
蘇錦眠深吸一口氣，“你等著，隻要還活著就有希望，我去請大夫。”
她不信了，請來所有的大夫還治不好阿四的病麼。
“別啊王妃，咳咳咳——”
阿四想去拉蘇錦眠，卻一不小心掉在床。
“求您別去，阿四能夠苟活到現在已經心滿意足。請來那些大夫又有什麼用呢？”
青璃也勸道：“王妃，現在就算您要花重金請，那些大夫也未必肯來診病啊。現在誰還敢冒著風險出門。”
那倒也是，蘇錦眠坐在房梁上看了眼，現在全京城想座空城一樣，十分瘮人。
阿四無力地笑了，“王妃，能夠死在王府我很滿足了，要是王妃你們介意，可以把我丟到街上讓我自生自滅。”
蘇錦眠有些無力。
在此之前她對自己的醫術深信不疑，從不覺得世界上還有什麼疑難雜症能夠難倒她。
但現在她很挫敗。
作為一個醫者，誰都沒辦法接受看著病人在自己麵前死掉。
“阿四，你還有什麼想做的事情，你說出來，我幫你完成。”
阿四想了許久，他覺得自己活著無望，忍不住提出一個要求。
“王妃，我小的時候吃過一碗雞蛋羹，很好吃，我能不能再吃一次？”
“可以！”
不就是一碗雞蛋羹嗎，蘇錦眠用手背抹去眼淚，“青璃，你讓李嬸開火。做最大碗的雞蛋羹，給我往死裏放雞蛋。”
“是。”
青璃一路小跑去找李嬸，李嬸得知事情的原委後二話不說點火做飯。
不過一炷香功夫，香噴噴的雞蛋羹就擺在阿四麵前。
“阿四，吃吧。”
阿四囫圇吞棗地吃掉了雞蛋羹，幸福地躺下，嘴角掛著滿足的微笑。
“王妃，現在便是死了，我也甘願。”
蘇錦眠不忍多聽，強忍著眼淚離開，在花園裏做了許久。
因為沒人來澆花，花都死了一大半。
她心裏湧上一股淒涼，這世道遲早也會如同這些花一樣枯萎落敗。
到時候她呢？她又會在哪裏？
謝樽呢？謝樽會在哪裏。
蘇錦眠靠在柱子上，痛苦地閉上眼睛，從未覺得會醫術是件這麼難受的事。
精通醫術卻救不了病人。
這是最大的酷刑。
青璃默默陪著她，也不說話。
主仆倆一直在花園裏待到深夜，宮中傳來消息，王爺要留在宮裏。
蘇錦眠也不意外，但她還是去了榮錦軒。
待在自己房裏總忍不住胡思亂想，生怕聽到阿四的死訊，隻好躲在謝樽房裏。
嗅著謝樽的氣味，她能夠安心一些。
曾幾何時，她對謝樽的依賴這麼深了。
……
皇帝氣得摔了一地東西。
“朕花了這麼多錢養你們這幫廢物，你們就是這麼給朕答複的！”
太醫跪了一地，一看皇帝如此生氣，連忙磕頭。
“陛下息怒，臣等無用，是臣等的錯。”
“陛下切莫為了臣等氣壞身子。”
皇帝冷笑，“你們說得倒是好聽，且做些讓朕保重身體的事情啊！這些天遞到朕案頭的消息一個比一個差，知道京城這兩天死了多少百姓麼！去年發洪水死了三萬人，這幾日的怪病已經死了十萬人！”
這個數字不止深居宮中的太醫聽了驚訝，就連常在外走動的謝樽聽了也有些赫然。
但是皇帝的怒氣會影響體內的蠱，他還是勸道：“陛下，如今天下大亂，需要您安邦定國，您是最不能生病的。太醫這邊我會催促，我會盯著的。”
皇帝雖然平日忌憚謝樽，但是關鍵時刻還得找謝樽來做定海神針。
尤其是外頭這麼亂，他又不能出去，隻能靠謝樽每日來給他送消息。
“王爺，你可看過那些百姓？”
“看過了。”
謝樽不想告訴皇帝，現在城裏到處都是屍骨，民不聊生猶如人間煉獄。
可他也知道，再研究不出藥方，皇帝遲早會知道。
“陛下，現在您要擔心的就是宮裏千萬不能出現這個病。倘若有可疑的病症出現，無論是誰一律趕出宮中。”
有些言官認為這樣太嚴苛，“那要是皇子和妃嬪呢？難道也趕出宮中？”
“為了陛下的安危，不得不這麼做。”
“簡直是荒謬！”
這些言官也隻有這種時候能懟一懟謝樽，平日找不到一點機會。
可皇帝覺得，謝樽說得有道理。
“先按照王爺說得做吧，若有其他情況再來稟報朕。對了，王爺，你府上還好吧？”
謝樽知道皇帝想問的就是蘇錦眠，倒也不吝嗇。
“一切都好，有王妃在府中打點，臣可在宮中為陛下分憂。”
皇帝知道了想知道的消息，卻又有些膈應。
“嗯，那就好。王妃若有不適，就接到宮裏診治。”
幾個言官都瞪著眼睛，陛下這是什麼話？皇子妃嬪得病就要趕出去，王妃病了卻要接進宮裏治療，陛下莫不是糊塗了！
隻有皇帝和謝樽知道，他是認真的。
在大難麵前，皇帝才不想守那麼多禮法，隻想盡可能地對蘇錦眠好。
“對了王爺，這幾日你別出宮了，就在宮裏陪朕吧。”
謝樽看一眼皇帝青黃的臉，勉強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