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聞言也是嚇了一跳，“哎喲，入宮的時辰可是不能耽擱的。梁夫子，你們快派人去把林嫣找回來啊！”
上一秒還喜氣洋洋的氣氛，因為淩曦的缺席，下一秒就變成了雞飛狗跳。
“快，快去找人！”
然而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除了書院內沒找到人外，連帶著淩府甚至大理寺也沒打聽到她的蹤跡。
眼看著入宮的時辰快到了，梁夫子已經放棄了掙紮，累得沒形象坐在了白駒書院的大門口，一輛馬車卻在這時徐徐地停在了書院門口。
“夫子為何坐在此處？”
聽到熟悉的嗓音，梁夫子豁然抬眸。
在看到淩曦婷婷嫋嫋走下馬車的瞬間，他甚至來不及寒暄道喜，直接嚷嚷著把宮裏傳旨的內侍請了過來。
“這位便是林嫣，快，快帶她入宮！”
內侍許是一早就得到過皇帝的提醒，即便是在如此急迫的情況下對待淩曦的態度依舊很客氣。
“林小姐，恭喜您金榜題名。奴才是奉皇上之命前來請您入宮麵聖的，時辰不早了，咱們快出發吧。”
話畢，淩曦就被人簇擁著塞到了另外一輛更加寬敞華貴的馬車中。
柳絮與芷柔又是歡喜又是得意，分別前往淩府與景府報喜去了。
再入皇宮，淩曦隻覺得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這些不變的風景，千篇一律的宮人；陌生的卻是他們對待自己截然不同的態度，以及好奇打量的眼神。
等待通傳的期間，作為大太監的徐朔親自出來迎接。
兩人見麵後心照不宣地互相點頭示意，首次看到淩曦女裝打扮的徐朔不禁為她的風采所傾倒。
“林小姐，皇上和各位大人們都等著呢，奴才給您帶路。”
“多謝徐公公。”
踏上金殿的瞬間，淩曦能夠明顯地察覺到四麵八方投來的目光，有欣賞，有戒備。其中也包含著景煜灼熱的目光，與淩宇堯關懷的注視。
“民女林嫣，叩見吾皇萬歲！”
“平身。”
皇帝說話的聲響自頭頂傳來，比起之前的舒朗，此刻已經多了幾分威嚴與沉穩。看來在這短短一年的執政期間，皇帝成長了許多。
淩曦剛起身就聽到上位者的詢問，“林嫣，你是這屆參考的考生中，名次最高的女子。朕今日特意招你入宮，便是要當眾考一考你。”
淩曦微微垂眸，謙遜的同時卻又不卑不亢。
“是。”
“不過在考你之前，朕倒是要讓現場的大臣們猜一猜，這些考卷中哪一份是你所著。”
皇帝一揚手，便有宮人拿了十餘份考卷分發下去供現場大臣們傳閱。
這個過程稍顯漫長，期間淩曦隻是靜靜地站著，不僅沒有表現出緊張忐忑等情緒，甚至都沒有過多關注大臣們的反應。
隻是相比起她的淡然，這些人卻是在看到其中一篇文章後集體爆發出驚歎聲。
“這，這真是普通學子能夠寫得出來的嗎？”
“能夠被呈送到聖上麵前，定然是出自學子之手。”
“這上麵的觀點真是一針見血，句句珠璣！這樣的人才，怎麼在考試前沒有聽人提起過？這究竟是哪位大人的門生？”
眼瞧著話題已經走偏，皇帝輕咳了兩聲喚回他們的注意力。
“各位，可是有答案了？”
大臣們還沉浸在絕世好文章的浸潤中，再把關注點換回到淩曦身上，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啟稟皇上，我等商量之後，覺得這篇文章應該就是林嫣所著了。”
淩曦淡淡掃了一眼他們選出來的文章，發現其實並非自己的作品，隻不過上麵的字跡清秀，瞧著的確出自女子之手。
淩曦意外的同時又很驚喜，沒想到還有別的女子也能得到殿試的機會，隻是為何不見對方蹤影？
正奇怪著，就聽到皇帝的追問。
“那各位以為，這篇文章寫得如何啊？”
大臣們互相對視，都知曉皇帝有意扶持女子入仕。他們雖然頗有微詞，但也不願意和新皇對著幹。
好在這篇文章雖然精彩，但也算不上是絕豔，想來皇上即便是要賞賜官職給淩曦，也隻是些沒什麼實權的虛職。
“臣認為，林嫣年紀輕輕且身為閨中女子，能夠對朝局有如此見解，可謂是天縱奇才。”
“微臣也如此認為。”
皇帝將眾人的態度收入眼底，並不多言，反而話題一轉問了另外的問題。
“那諸位以為，這些文章當中哪一篇做得最好，可當點為狀元啊？”
說到這個問題，大臣們一下子來了精神，爭前恐後地表態道。
“皇上請看這篇文章！”
“此文章可謂是微臣近年來見過的最精辟，最獨到的見解。若要選狀元的話，寫此文章的學子當之無愧。”
“沒錯，這篇文章除去了華麗的辭藻，但每一句都說到了點子上。可謂是增一字多餘，少一字不足。”
瞧著重新被送回到案頭的作品，皇帝露出一個別有深意的微笑。
“朕其實也覺得，能作出此文章者應該是學富五車，滿腹經綸之人。可是諸位確定，選她做狀元合適？”
見皇帝竟然心生猶豫，有人按耐不住表態道。
“皇上明鑒，這文章一旦傳揚出去，必定會在京都城內引起軒然大波。如果連如此錦繡文章的作者都不能被選作狀元的話，那其他人又有什麼資格呢？”
“是啊，皇上！其他的文章臣等也都看了。雖然也不乏優秀的作品，但與這一篇比起來就遜色許多。”
“請皇上欽點著此文章的學子為狀元。”
麵對大臣們真誠的懇請，皇帝滿意地勾起了唇角。
“好，既然諸位愛卿與朕心意相通，那朕也就放心了。這屆的狀元，便是峸州女學子林嫣。林嫣，上前接旨吧。”
在眾人還在懵怔的時候，淩曦忍著笑意踱步上前，恭恭敬敬地跪了下來。
“民女林嫣，叩謝吾皇，萬歲，萬萬歲！”
“……”
在短暫的寂靜後，金殿上爆發出一陣響徹雲霄的嘩然之聲。
“等等，怎麼會是她？”
“皇上莫不是搞錯了，林嫣所著分明是這篇文章，怎麼能選她做狀元呢？”
“還請皇上收回成命！”
皇帝先是聽他們鬧騰了一陣，直到這些反對的大臣都義憤填膺地跪下來求他更改聖旨，皇帝這才不徐不疾地開口。
“朕什麼時候說過，之前那篇文章是林嫣所著了？這不過是你們一廂情願的猜想罷了。”
他說著不輕不重地敲了兩下桌案，對淩曦一揚下巴。
“林嫣，說說吧，到底哪個才是你的考卷。”
淩曦微微福身見禮，毫不猶豫地認領了被眾人一致看好的那一份。
“多謝各位大人的誇讚，民女愧不敢當。”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即便是淩曦都承認了，還是有人無法接受。
“你一個閨中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怎麼可能會對朝局有如此深刻的見解，甚至寫得出這般精妙絕倫的文章！”
“是啊，這樣的觀點，饒是我等為官過年的老臣都未必想得到。你一個未出閣的女子，絕不可能想得出來。”
“林嫣，你究竟是誰的門客？莫不是有人提前泄露了題目，才讓你提前做了準備。”
上一秒還對文章作者大肆稱讚的朝臣，下一秒在得知其出自淩曦之手後立刻就翻了臉，甚至還想往她身上潑髒水。
此話一出，景煜直接站了出來。
“可笑，剛才賭咒發誓請皇上點狀元的是你們，現在知道文章作者是林嫣後反悔的也是你們。皇上金口玉言，豈容你們變來改去。”
“……”
眾人被懟的一窒，都知曉景煜是個惹不起的活閻王，又是天子近臣，隻能迂回地解釋道。
“我等一開始以為這篇文章才是林嫣所寫，誰能想到……”
“那又如何？”不等對方把話說完，景煜就霸氣地打斷，“難道這篇文章因為是林嫣所寫，就不夠出彩了嗎？還是說就因為林嫣是女子，你們就不願意承認她出眾的才華，不肯讓她得到應有的榮耀？”
“這！這是兩碼事！”
“林嫣文章寫得再好，那也是紙上談兵。狀元郎以後可是要入仕為官的，她一介未出閣的女子，怎麼能擔得起如此重任。”
“大人並不知曉我的能力，為何就如此肯定我擔不起這個責任呢？”一直沒說話的淩曦此刻突然開口，直白地反問道，“敢問大人認為，這屆參加考試的學子中誰的才華在我之上？誰又能保證一定擔得起初為朝廷命官的責任？”
麵對質問的大臣氣得胡須翹起，臉色漲紅。
“你這個女子可知謙虛二字怎麼寫？我們剛才不過是誇讚了你的文章幾句，你倒喘起來了。”
“大人剛剛不止誇了我的文章，還態度懇切地請求皇上點我為狀元。”淩曦說著微微福身，“民女在此謝過大人厚愛，隻是事情一碼歸一碼，還是說清楚的好。”
她說著環視四周，銳利的視線像是一把刮骨刀，所經之處竟是看得這些大臣們生出強烈的心虛之感。
有的人甚至頂不住她的眼神垂下了頭，等回過神後更是一陣惱怒與後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