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淩曦這麼說,阿蘭狄不由得再次震驚。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淩曦不悅地嘖了一聲,威脅道:“黎國已經在調派軍隊駐紮在邊境附近了,大人要是還聽不懂,我隻能殺了你,換個能聽懂人話的來談判。”
幾乎是在話音落下的瞬間,景煜就加大了手中的力道。感覺到皮膚被利刃割破,阿蘭狄慌忙求饒
“等等,有話好說!”
淩曦反問,“怎麼,大人現在能聽懂我在說什麼了?”
阿蘭狄咬牙切齒,麵上卻不敢顯露出來。
“並非我不願意答應你們的條件,我隻是一個小小的城主,像這樣的大事說了也不算啊。要不這樣,我盡快想辦法和上峰取得聯係,將你們的要求通報上去。”
“通報?給誰通報?你的父皇嗎?阿蘭狄殿下。”
“!!!”
阿蘭狄瞳孔地震,渾身的血液逆流,衝擊著腦袋嗡嗡作響。
淩曦站的有些疲倦了,幹脆抬了把椅子坐到了他的對麵。
“殿下不會以為我們大費周章地潛入城主府,就是為了和一個沒什麼實權的城主談生意吧?”
阿蘭狄從打擊中緩緩回神,心也沉到了穀底。他知道在自己真實身份一旦被戳破,底牌也就沒用了。
“你們到底是誰?”
淩曦沉聲道:“我可以全權代表我們太子殿下與你簽訂合約,啟盛國與越國聯手抗黎,將其一分為二。如何?”
她這話裏的信息量太大,阿蘭狄愣怔了片刻才抓住重點。
“等等,你們太子殿下?他不是失蹤了嗎?”
淩曦看著他但笑不語,還是由景煜解釋道。
“不過是迷惑黎國人的障眼法,若不如此,皇宮裏的龍天鈴怎麼敢大張旗鼓地讓黎國人入境。”
“……”
聽到這,阿蘭狄算是清醒地認識到了一件事,原來他們和黎國的計劃從一開始就被啟盛國人摸清了。虧得他還自以為能借此機會狠狠宰上啟盛國一刀,為自己日後登基做鋪墊。
淩曦無視了他頹喪、不甘、後怕等複雜情緒,“殿下也不必覺得沮喪,於你而言隻要能得到好處就不算虧。誰又在乎這些好處是從啟盛還是從黎國得來的呢。”
見阿蘭狄依舊沉默著不吭聲,淩曦幽幽歎了口氣。
“這樣吧,為了彰顯我們的誠意,我願意給殿下一盞茶的功夫考慮一下。”
阿蘭狄嘴角抽搐,“一盞茶?這麼大的事情,你就給我一盞茶的時間考慮?還說什麼誠意?”
淩曦費解地反問,“殿下,我們可是冒死前來挾持你的,一旦被你那個木頭臉的侍從發現,能不能全身而退都還不知道。浪費一盞茶的功夫讓您考慮,已經是天大的誠意了。況且……”她杏眸微轉,在對方脖頸處的匕首上晃了一圈,“我以為在生死麵前,殿下應該不難做出決斷才對。”
言外之意,他若是不同意合作,那今晚就得把命交代在這裏了。
阿蘭狄從沒談過這樣的生意,但眼下的情況卻容不得他說不。糾結了一瞬,他最終還是無奈地點了點頭。
“很好!”
淩曦輕輕鼓了兩下掌,把早就擬好的合約拿了出來。
阿蘭狄簽字畫押之後,景煜也收起了匕首,同時放了一個藥瓶在桌上。
“每隔半個月服用一顆,連續服用三個月後便可痊愈。”
“什麼?”
阿蘭狄聽得雲裏霧裏,直到景煜亮出淬了青色毒藥的匕首,刀刃上尚且殘留著些許新鮮的血液。
阿蘭狄暴跳如雷,不可置信地嗬斥道:“你們竟然給我下毒?”
淩曦收好一式兩份的合約,露出無辜的神情。
“這都是為了保證合約能夠長期有效履行的必要手段,還請殿下理解。”
“……”
阿蘭狄冷笑一聲,重新把兩人打量了一番。
“我倒是很好奇,如果我當真寧死不從,你們又會怎麼做?
畢竟我們越國和你們啟盛不同,就算死了我這個太子,還會又其他皇子繼承大同。到時候你們非但不能破解越國與黎國的合作,還會迎接我們皇室的滔天憤怒。”
淩曦歎了口氣,“如果真是那樣,我們隻能被迫隱瞞酈蒴城內的全部消息,直到我們的賈青將軍全麵接手這裏為止。”
阿蘭狄劍眉緊蹙,不解其深意的同時卻又隱隱感到不安。
“接手酈蒴城?你在開什麼玩笑!”
淩曦不徐不疾道:“實不相瞞,今晚若是我們無法和殿下達成合約,那麼明日一早城內的越國人就會因為飲用了有毒的水源而全部斃命。”
事實上當初假扮成車夫混入酈蒴城的容杉,他的使命就是這個。
戰爭從來都是血腥殘酷的代名詞,淩曦也從不認為自己是什麼聖母。在看到蘇荼的村莊差點被屠殺殆盡的時候,她就已經為心髒套上了一層堅硬的外殼。
為了保護自己國家的百姓,她不介意以殺止殺。
阿蘭狄從淩曦的眼神中看出她不是在虛張聲勢,手心和後背迅速滲出細密的冷汗。
在巨大的後怕中,他竟然生出了隱秘的慶幸,慶幸自己足夠看中儲君的位置,同意與啟盛國人合作。
……
……
就在太子失蹤一個月後,黎國軍隊按照皇帝的旨意進駐啟盛國邊境,雙方聯合抗擊黎國。然而對方卻出其不意地反水背刺,重創了啟盛國的將領
好在景煜當機立斷,拖著“重傷”的身體撤回了韓城,並且以此為據點堅定地抵抗著黎國軍隊的進攻。
因著景煜在增援的時候還帶來了大量的物資,在賈青等人的堅守下韓城固若金湯。
黎國的軍隊在又一次突襲失敗後,其年輕的王子龍敖鳴接到了越國太子阿蘭狄的書信。
在看完信中內容後,龍敖鳴狠狠砸了一下案桌。
軍師心有餘悸地看著他,緩了片刻後才小心翼翼問道:“殿下,不知越國人那邊送來了什麼消息?”
龍敖鳴氣惱不已,“該死的越國人,我讓他們一起攻打韓城,他們畏懼不前。現在又心急了,想直接繞開韓城北上。”
軍師一聽這話心思就轉了起來,“其實這也並非不失為一則良計。殿下您想,啟盛國為了對付越軍,已經派駐了大量軍隊前來南方。要不是咱們出其不意地重傷了他們的將領,隻怕越國早已被逼得退兵和談了。眼下這個時機北上,正是趁其病要其命的好機會啊。”
龍敖鳴其實心裏也著急,他和龍天鈴為雙生子,為了吞噬啟盛國,做了數年的經營準備。
眼下龍天鈴已經控製了啟盛國的老皇帝,唯一的皇室血脈又下落不明,正是他發動總攻的好時候。再拖下去,隻怕好處都要被越國占完了。
“但不拿下韓城,我這心裏總是覺得不安。萬一他們趁我們北上的時候直取國都該如何?”
軍師撫摸著胡須,自信滿滿地獻策道。
“殿下不必擔心,越國那邊既然心急想吃熱豆腐,那我們就和他們簽訂條約,讓他們留住軍隊看守韓城。若是韓城突圍,那率先遭殃的也是他們越國的酈蒴城。”
龍敖鳴一聽這話登時雙眼放光,“你說的對,就這麼辦!”
越國太子阿蘭狄收到回信後,冷笑著搖了搖頭。
“還真是讓景煜算準了,龍敖鳴當真讓我們留駐軍看守韓城。”
他現在已經知道,那也偷襲自己的男人居然就是啟盛國皇帝新派來增援的將領;而那神秘女子也是能代表啟盛國太子在外行走的大人物。
酈蒴城真正的城主小心翼翼地問道,“那我們真的要照做嗎?”
“不照做,難道讓全城百姓死無葬身之地?”扔下信紙,阿蘭狄揉了揉發酸的鼻梁,“派人給景煜送信,把黎國人的計劃告訴他。”
越國軍隊北上的消息十萬火急地傳回京都,不少人都嚇破了膽。
大臣們入宮請見皇帝,但皇帝卻精神萎靡不振,每次露麵不多時便會匆匆離去,把爛攤子甩給這些朝臣們自行處置。
再有一次八百裏加急的軍報被送到六部後,兵書尚書曹榭私下裏約見了刑部尚書淩宇堯。
“淩大人,越軍已經在短短半個月的時間內突破了三座重要的城池。再這麼打下去,隻怕三個月後就會抵達京都城。
您跟我說句實話,太子殿下是否有把握能夠製住這些越軍?”
國難當頭,反而能讓人摒棄偏見與個人爭鬥。
淩宇堯奉太子之命在百官中慎重挑選了一些真正為國為民的官員,將真相告知他們,並且讓他們約束好各自手下的人,從而保證朝綱穩固不散。
聽到曹榭的話,淩宇堯笑眯眯地拿出一封密信。
“正想和曹大人報喜呢,既然你來了,那就親自看看殿下派人送回的書信吧。”
曹榭迫不及待展開信中,躍然紙上的是清秀卻不失風骨的字跡。他並不知曉,這些信都是淩曦為太子代筆。
“太子殿下已經把越國途徑占領的城池又收回來了!我們怎麼沒有收到捷報,他是怎麼做到的!?”
淩宇堯往下壓了壓手掌,示意他冷靜。
“殿下深謀遠慮,自然是有他的辦法。你我坐鎮京中,切不可自亂陣腳,給殿下添亂。”
曹榭知曉淩宇堯自皇上最為寵幸的官員後,又順利過渡成為了太子身邊的近臣。他在羨慕的同時又十分欽佩,故而鄭重地一拱手,不再打探那些他不該知曉的秘密。
“多謝淩大人提醒,我等定會做好準備,迎接殿下凱旋。”
……
……
“越國的軍隊已經拔營北上了,現在渚城中隻剩下少量黎國的軍隊。景大人,咱們也該動手了。”
經過手下的提醒,景煜這才緩緩睜開眼。
“出發!”
一聲令下,早已集結完畢的軍隊在號角聲中發動了突襲。
夜黑風高,無星無月。
留駐在城中的黎國軍隊昨日才攻下這座城池,此刻還沉浸在勝利的餘韻中無法自拔。
因為他們的到來,渚城的百姓們早早就逃離了家園。甚至因為太過倉促,隻收拾了少量的細軟便離開了。
以至於黎國與越國軍隊不費吹灰之力就取得了勝利,現在他們的將領正帶著手下的士兵們享受著美食美酒,把玩著搜羅來的金銀珠寶。
“哈哈哈,都說啟盛國多麼繁華富貴,今日我才算是真正得見了。”
“啟盛國的確富庶,但他們的兵卻比鵪鶉還膽小。咱們的軍隊剛剛到來,他們就已經迫不及待地轉身逃跑了。”
“早知道啟盛軍隊這麼好打,咱們也不用和越國人合作了,自己就能吃掉整個啟盛!”
在酒精的催化下,這群黎國士兵的言論越發囂張,直到一道尖銳的示警哨聲傳入屋內,也沒能喚醒他們麻痹的神經。
“什麼聲響?”
“好像是哨聲。”
“啟盛國人都跑光了,還吹個什麼哨的,定是哪個新兵蛋子吹錯了音調。不必理會,繼續吃繼續喝!”
其中一名將領灌下一大口酒,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
“正好老子去放水,看看究竟是哪個兔崽子在吵鬧。”
夜深人靜,屋簷之下懸掛著兩隻燈籠被風吹得搖擺不定,其中一隻還滅了火。
這名將領走出門後先是莫名打了個寒顫,緊接著看到幾個高大的黑影正在迅速靠近。他打了個酒嗝,指著對方怒斥道。
“剛才的哨聲可是你們吹響的?混賬東西,知不知道將軍正在宴請,你們如此吵鬧成何體統。滾出去各自領三十軍棍!”
囂張地訓斥了一通後,他卻發現對方並未聽從指揮退下,反而加快速度朝自己衝過來。
等他意識到情況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晚了,最先抵達的人影已經舉起了手中的長刀。
鋒利的刀刃在黑夜的掩護下像是隱匿了蹤跡,直到鮮血噴湧而出,這名將領都沒看清對方是如何下手的。
他的腦袋滾落到地上,想要發出示警卻喊不出來,隻能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眼睜睜看著這些人如何衝進屋內,斬瓜切菜般殺光自己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