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嬪回到自己景楓殿的時候,徐朔已經帶著人等了一會兒了。在得知皇帝讓她抄經的消息,燕嬪當即嚇得一個踉蹌。
“公公!是不是鈴嬪在皇上麵前說了些什麼?”
徐朔看著已然年老色衰的燕嬪,多少有些於心不忍。
“鈴嬪娘娘乃是黎國公主,眼下黎國使臣尚且還在京都,娘娘何必在這個階段與之硬碰硬呢。”
還有半句話,徐朔忍著沒說。
即便是日後黎國使臣走了,光憑鈴嬪年輕貌美且又露骨妖冶的資質,這後宮中也難有其敵手。
燕嬪心中苦澀,謝過徐朔的提點。
誰知就在這時,又有內侍前來傳話。
“皇上有令,請燕嬪娘娘帶著姝公主前去珍樂宮問話。”
“珍樂宮?那不是鈴嬪的宮殿嗎?”
“正是。”內侍催促道,“娘娘請吧,別讓皇上久等了。”
燕嬪腦海中當即浮現出一百種不祥的預感,淚眼婆娑地向徐朔求救。
“徐公公,您是皇上身邊最得力之人。以您對皇上的了解,他已經罰過我了,可還會有別的處置?”
徐朔忙垂頭,“娘娘慎言,不可妄揣聖意啊。”
燕嬪的淚水落下,洇濕了青色衣衫。
“公公,我自知得罪了鈴嬪,怕是無法全身而退。但姝公主還小,她是無辜的。我求您去鍾乾宮給貴妃娘娘帶個話,求她出麵救救公主!”
“娘娘,奴才隻怕是……”
“公公,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還請公公大發慈悲!”
燕嬪說著就要下跪磕頭,徐朔快走兩步上前將人扶起,終究是軟了心腸。
“好,那奴才就鬥膽去給貴妃娘娘傳個信兒。但至於結果如何,卻不是奴才可以掌控的。”
“公公恩德,我們母女銘記於心。”
姝公主因為斷藥的緣故,這兩日都在臥床靜養。
燕嬪又故意拖延了些時間給她更衣梳洗,在前往珍樂宮的途中又以公主心疾為由強行休息了片刻。
可即便如此,從靜楓殿到珍樂宮的路程也不過兩刻鍾。
眼看著珍樂宮的牌匾出現在眼前,燕嬪已經絕望了。她側眸看了一眼還不知情的女兒,心如刀絞。
“燕嬪娘娘留步。”
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叫停了前行的隊伍。
燕嬪回頭,便瞧見盼兒親自帶著幾個宮人快步而來。
“盼兒姑娘!”
“奴婢給燕嬪娘娘請安。剛才貴妃娘娘前去從陽宮小坐,恰好與太後聊到了姝公主。太後說多日不見公主,甚是想念,故而特意派奴婢前來相請,不知公主是否有空?”
“有空,當然有空!”
燕嬪大喜過望,連忙把自己的女兒往前推了推。
“姝兒,你也許久沒去給你皇祖母請安了,快隨盼兒去從陽宮。”
姝公主卻滿頭霧水,“可父皇不是也要見我們嗎?兒臣若是不去,算不算抗旨?”
“瞎說什麼!你父皇想見的主要是我,與你何幹?”燕嬪生怕再拖延下去就走不掉了,強行把姝公主推到了盼兒麵前,“我這女兒就拜托姑娘了,回頭,我再去拜謝貴妃娘娘。”
盼兒點了點頭,“娘娘保重。”
看著女兒平安地被貴妃的人接走,燕嬪高懸的一顆心這才放回肚子裏。再抬眸看向宮殿上方高懸的“珍樂宮”牌匾時,已經無所畏懼。
隻是這種心態保持了不過一炷香的功夫,當燕嬪從鈴嬪口中聽到說要姝公主的心剖開,還要把蟲子放進去時,整個人還是抑製不住地發起抖來。
“毒婦!你敢傷我女兒,我定要你償命!”
鈴嬪故作驚嚇地往皇帝身後躲了躲,“燕嬪姐姐誤會了,我這是想救她。”
“胡說八道!把心剖了,這人還能活?龍天鈴,別以為你是黎國的公主,就可以為所欲為!”
燕嬪氣得渾身發抖,跪行著來到皇帝跟前,聲淚俱下地抱住對方的小腿。
“皇上,您都聽到了,鈴嬪這個妖女想要謀害咱們的女兒啊。皇上,求皇上治她的罪!”
“夠了!”
皇帝一聲厲喝,同時抬腳踹開燕萍。
燕萍驚呼著跌倒在地上,隻覺得胸口處傳來猛烈的絞痛。
照理來說,皇帝已經年邁體弱,不應該有這麼大的力道才對。但這一腳卻是力量感十足,不輸年輕男子。
然而聖怒當前,燕萍根本來不及思考這些細節,就被皇帝鋪天蓋地席卷而來的憤怒給嚇傻了。
“不知好歹的混賬東西,鈴嬪一片好心,你不接受就算了,竟還敢出口傷人。朕且問你,之前是不是你故意向貴妃告狀,挑唆貴妃責備了鈴嬪?”
燕嬪捂著胸口解釋道:“那是因為鈴嬪故意斷了姝兒的藥,想要害死姝兒。”
“胡說!此事鈴嬪已經給朕解釋過了,那是她事先不知曉姝兒的情況,才造成了誤會。你若想救姝兒,大可去尋鈴嬪說清楚。何至於鬧到貴妃麵前去,讓鈴嬪憑白挨了一通訓斥!?”
“皇上明鑒,臣妾在得知姝兒的藥被克扣的時候,第一時間去尋了鈴嬪理論。可她根本不見臣妾,她身邊的侍女還放話羞辱臣妾,說臣妾這種身份不配得到黎國公主的召見。”
“姐姐這話說得就沒有根據了。”鈴嬪柳眉微蹙,“你若真是派人來尋過妹妹,為何我全然不知?我又不是什麼鐵石心腸之人,也與姐姐沒有恩怨糾葛,說我故意謀害姝公主,這罪名真是莫名又荒謬。”
她說著不忘向皇帝尋求支援。
“皇上,臣妾近日來都是與您在一起的。燕嬪姐姐若是派人來尋過臣妾,皇上豈能不知?”
皇帝握住鈴嬪的手,“你說對,朕確實也沒過有人稟報此事。燕嬪,朕是看在你生育過公主的份上才對你一再忍耐。你若還繼續詆毀汙蔑鈴嬪,休怪朕無情。”
燕嬪聞言隻覺得胸口堵了一口血,強烈的惱意扯得她五髒六腑都覺得疼。
這時鈴嬪踱步上前,裝出一副賢良大度的模樣勸道。
“我是異國公主,姐姐對我心生防備也無可厚非。但這次我是真心想要救姝公主的。我們黎國有秘法,將隱氣渡入人體之中便能達到強身健體的功效。
姝公主雖有先天的心疾,但好在年紀尚輕,隻要及時醫治,一切都還來得及。”
“你這個毒婦,休想碰我的姝兒!”
再次提到姝公主的病情,燕嬪壓抑許久的恨意在這一刻盡數噴發。隻見她一甩手,鈴嬪便在驚聲尖叫中向後摔倒,整個人狼狽地撲在地上。
燕嬪心中咯噔一跳,剛想解釋說自己並未用太大的力氣,皇帝就先發了飆。
“放肆!燕嬪你是瘋了不成!?朕還在這,你就敢行凶。來人,把這個瘋婦給朕拿下!”
徐朔聽到動靜帶人衝進來的時候,隻見鈴嬪正伏在皇帝胸膛中低聲啜泣,而燕嬪則是激憤且不甘地跪在地上解釋。
“皇上,臣妾真的沒有動手,是這個妖女陷害臣妾!”
“朕親眼所見,你還想抵賴?燕嬪,你真是叫朕失望至極。來人,還愣著做什麼,把這個毒婦給朕叉出去。沒有朕的命令,以後不許離開靜楓殿一步!”
“皇上——!”
燕嬪還想再解釋,徐朔卻是連忙叫侍衛上前把人拖出宮殿。等遠離了珍樂宮,他這才勸慰道。
“燕嬪娘娘快別哭了,皇上眼下正在氣頭上,您說什麼都是錯的。”
燕嬪反問,“難道連徐公公也覺得是我的錯嗎?你可知那蛇蠍婦人居然想剖姝兒的心?我這個當娘的,自然是拚了性命也要阻止。”
徐朔倒吸了一口涼氣,“皇上,竟同意了!?”
說到這裏,燕嬪露出咬牙切齒的猙獰眼神。
“皇上已然被這妖女蒙蔽了心智,居然相信挖心還能活的鬼話。
公公,我眼下被禁足,還請公公傳達貴妃娘娘,求她替我照看姝兒。千萬,千萬不要讓姝兒落到妖女的手上。”
……
……
燕嬪中午去見了婉貴妃,下午就被皇帝禁足的消息不脛而走,不到傍晚就已經在後宮中掀起一場熱議。
就皇上的態度來看,婉貴妃與鈴嬪之間的第一場交鋒高下已分。
原本因為克扣份例一事對鈴嬪心懷不滿的妃嬪們,也不得不暫時安耐住想要反抗的心思。
入夜。
燕嬪還在擔心自己的女兒在貴妃那有沒有按時用藥,得知自己被禁足會不會感到不安的時候,殿門被人擅自開啟。
燕嬪躺在軟榻上,懨懨地背對著殿門的方向。
“我說過了,什麼都不想吃。”
“姐姐還是吃點兒吧,吃飽了才好上路。”
聽到熟悉的聲音,燕嬪一骨碌翻身而起。
“怎麼是你!?”她驚詫地看著穿著黑色鬥篷的鈴嬪,下意識朝殿外的人求助,“來人,快來人!”
“姐姐不用喊了,你的那些個宮女已經被我的人製住了。除非我開口,否則沒人能進來救你。”
“!!!”
燕嬪後退兩步,滿心防備地看著鈴嬪。
“你想幹什麼?我警告你,這裏可是皇宮。你若敢對我不利,皇上不會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