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鐵證如山

“幾位大人,請吧。”

閆柯摩帶頭,率先登上樓閣。

剛走到第二層樓梯口的時候,景煜就放慢了腳步。

沈逸航反超之後發出疑惑,“大人在看什麼?”

景煜注視著四周的環境,眉頭緊擰。

淩曦則是踱步來到寬敞的二樓,看著周圍的裝潢問道。

“你不覺得,這裏與戲台有些相似嗎?”

經她這麼一提醒,沈逸航也反應過來。

“還真是。”

此時已經走到二層與三層之間的閆柯摩停下腳步,冷眼注視著樓下的三人。

“大人們在說什麼?”

淩曦抬起頭來,開門見山地質問道。

“這座樓,該不會是耶律夜天專門用來聽戲的吧?那張璃兒之前是不是就被安置在這裏?”

閆柯摩神情冷漠,“也許吧。我家公子姬妾眾多,安置這些美妾也是隨興所至。”

沈逸航對他的回答感到不滿,“你既然是管家,怎麼可能會不清楚?”

“管家,管家,管得隻是府上的雜事,又豈能管到主子的頭上去。”

沈逸航還想說什麼,景煜已經抬腳往第三層走去。沈逸航不悅地冷哼一聲,淩曦拽著他的胳膊跟上。

等四人都到達頂層之後,視線豁然開朗起來。

不得不說,耶律夜天的確是個會享受的主。

空中樓閣三麵挑空,長長的白色帷幔垂下來,隨風搖曳。

淩曦甚至都能想象到了夜晚,明月當空,再擺一壺好酒,置身此處豈不是恍若仙境。

不過景色再美也隻讓她分神了一瞬,當注意到腳下故意抬高的地板時,就知道自己找對了地方。

淩曦站上三尺高地台,以目測的方式丈量了一下腳下的麵積。

“這台麵,倒是和戲台子一般大小。”

景煜蹲下身子,伸手敲了敲地台。

“中空的。”

三尺高,又是中空的地台,完全可以容下一具屍首了。

兩人對視一眼,思維同步。

“這地台之下,不會有什麼東西吧?”

閆柯摩眯了眯眼,“大人真是會說笑,地台自建成之後一直保留至今,怎麼會有東西呢。”

“是嗎?”淩曦審視著對方的神色,不放過任何一絲細節,“既然如此,那閆公子應該不介意我們讓神犬來搜一搜了。”

“……”

閆柯摩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猙獰,但很快又恢複了正常。

“大人請便。”

景煜使了個眼色,沈逸航便來到窗邊,衝著外麵吹響了口哨。片刻之後便有幾名衙役牽著神犬出現在樓閣附近。

“把神犬帶上來!”

“是。”

神犬吐著舌頭呼哧呼哧地來到三樓,按照景煜的指令開始沿著地台仔細嗅聞。等它行至地台與牆麵的交接之處時,突然發出哼唧的聲音並且臥倒示警。

景煜眉眼一蹙,立刻下令。

“來人,將地台拆開。”

“景大人這是做什麼?您帶人搜查府邸也就算了,怎麼還破壞我家公子心愛的樓閣?”

沈逸航總算找到機會抒發胸中的惡氣,指著神犬反斥道:“你沒長眼睛嗎?神犬已經示警,說明張璃兒就被困在這地台之下。”

“不可能!”閆柯摩想也不想便矢口否認,“這地台是在建造樓閣之初就有的,那時我家公子還沒將張璃兒帶回府邸。”

“有沒有可能不是你說了算的,來人,將地台給本官撬開!”

折騰了快一整日,眼下好不容易找到了線索,衙役們都很激動。

不顧閆柯摩的阻攔,沈逸航親自帶頭用鐵鍬砸爛了地台的表麵,眾人齊心合力把正麵地台掀開。

然而經過一番辛苦,裏麵卻並沒有發現張璃兒的蹤跡。

看著空空蕩蕩的地麵,沈逸航都傻了眼。

“怎麼會呢?神犬明明示警了。”

這下輪到閆柯摩陰陽怪氣地嘲諷道:“小人剛才就說了,這地台是與樓閣一起建造的。況且大人自己也說了,這次的裝潢類似戲台。說不定我家公子以前就喜歡在這看張璃兒唱戲呢。這畜生聞到了張璃兒的味道,有反應也是正常。”

他說著蹲下身子,拾起一片碎裂的木板。

“這可都是上好的黃花梨木製成的,這筆損失,大理寺應該會負責賠償吧?”

“……”

沈逸航攥緊拳頭,想反駁卻憋不出理由來。

就在這時,淩曦突然走到與地台相接的牆麵,伸手摸了一把。

“這牆也是在樓閣建造之初就有的?”

閆柯摩眯著眼緊緊地盯著她,口氣十分不耐。

“當然。怎麼,難道大人敲了我家地台不說,還想把牆壁也砸了嗎?”

若是換做之前,他敢用這種口氣與淩曦頂嘴,沈逸航就敢扇他兩個嘴巴子。但在拆錯了地台之後,沈逸航也不好嗬斥對方。

好在淩曦並不在乎對方的態度,自顧自地觀察著眼前的這堵牆麵。

見她若有所思的樣子,景煜也走了過來。

“怎麼了?可是有什麼發現?”

淩曦抿唇,“說不好,總覺得有些奇怪。”

她雙手輕輕撫上牆麵,將臉貼近聞了聞。

“這牆似乎是混入了花椒。”

閆柯摩抱著胳膊站在一旁,發出不屑的嗤聲,“這是工匠借用了你們啟盛國椒房的工藝,在築牆的泥土中加入花椒與海鹽。”

“難怪,這味道聞起來……”

話說到一半,淩曦突然頓住。

她緊蹙著眉頭後退數步,差點被腳下雜亂的木板絆倒。幸虧景煜眼疾手快勾住她的腰,才避免了一場禍事。

淩曦甚至來不及道謝,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麵前這堵牆壁。

一旁的沈逸航也注意到了她的異狀,上前詢問道:“淩兄,怎麼了?”

淩曦沒有回答她,而是突然轉身往樓下走去。

沈逸航還在一頭霧水,景煜卻是沉著臉緊隨其後。

兩人先後來到二樓,淩曦站在距離牆麵最遠的窗邊位置,一步一步往前走。

“十二、十三、十四。”

當走到十四步的時候,身體剛好可以與牆麵緊貼。

做完這些,她又迅速跑回樓上,按照之前的步驟重複了一次。

看到這裏,景煜已經明白了淩曦的用意。

“淩大人這又是在幹什麼?”

閆柯摩做出一副失去耐性的模樣,想要上前阻擋,卻被景煜結結實實地擋住。

“退下。”

閆柯摩咬牙,一張極具異域風情的臉因為緊張地扭曲變形。

“恕小人失禮,隻是小人身為耶律府的管事,主人不在,就有守好這個家的義務。大人已經損壞了上好的地台,現在還想對牆麵動手,是否有些欺人太甚了?”

景煜懶得和他費口舌,直接衝沈逸航使了個眼色。

“將人拿下。”

沈逸航早就想教訓這個閆柯摩了,眼下景煜親自發話,他總算沒了顧慮。

“景大人叫你閉嘴,你是聾了還是怎麼得?來人,把他給我押下去!再敢妨礙大理寺辦案,本官先賞你十個板子。”

這邊淩曦已經丈量完了距離,發現三樓的窗戶距離牆麵隻有十二步,而二樓則有十四步。

兩步的距離肉眼很難發現差異,但數據卻不會造假。

淩曦將發現說出來,“這牆比樓下厚了兩尺,牆麵又混入了花椒與海鹽,可以有效地防潮除味。”

光是說到這裏,對於有著豐富斷案經驗的景煜和沈逸航來說已經足夠了。

沈逸航湊上前來,看著這堵牆眼睛都在放光。

“你確定人就在這堵牆後麵?”

“從尺寸上來說,足夠了。”

淩曦說著又轉頭看了眼匍匐在地神犬,“你們可還剛才神犬示警的時候,臥倒的位置正是地台與牆麵相交的地方。”

神犬是大理寺派專人訓練出來的,出錯的概率極低。

沈逸航恍然大悟,“那肯定就是這裏了!來人,快把這堵牆給我鑿開!”

話音落下,被拽到角落裏的閆柯摩突然強烈地掙紮起來。

“不能砸!若是砸壞了牆,整座樓的結構都會受到破壞。”

兩名衙役們聯手箍住他的胳膊,強行將人壓在地上。

“景大人,你是大理寺卿,最好想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今日強闖耶律府已經是失禮,若是再破壞了府中樓閣,便是不將我們西涼國皇室放在眼裏。

若是你執意如此,小人定當寫信送回西涼,將啟盛國的所作所為盡數告知我們王上。”

閆柯摩撕心裂肺的威脅聲不絕於耳,沈逸航氣得想踹人,景煜卻隻是冷眼回望過來。

“隨你。”

對方越是氣急敗壞,越是證明了淩曦的判斷是對的。

景煜氣定神閑地承諾道:“今日若是找不到證據,耶律府上所有的損失由本官賠償。”

沈逸航補充道:“若是找到了,你小子也別想全身而退!老老實實跟本官回去接受審訊!”

閆柯摩來不及想別的理由反駁,就見一名衙役掄起鐵鍬狠狠地砸在了牆上。

伴隨著木板破裂的聲音,一個深坑豁然出現在眾人眼前。

“大人,這牆是空的!”

淩曦勾唇,“繼續砸,把整麵牆都給我掀了!”

一聲令下,衙役們更賣力了。

不消片刻,整麵牆都被拆得七七八八,一名被泥土裹住的屍首矗立在牆麵中央。

沈逸航先是大笑三聲,隨即叫人把屍首取出來。

麵對這如山的鐵證,閆柯摩再也說不出話來。

淩曦蹲下身子,簡單地檢查了一下屍首的情況。

“多虧的耶律夜天心理扭曲,用泥土封住了屍首,又用花椒海鹽混合在牆體中,隔絕了水分,反而替咱們保存了屍首。”

景煜當即下令,“把屍首運回大理寺,讓仵作勘驗。”說著看向閆柯摩,“將此人也帶上。”

“是!”

沈逸航總算出了口惡氣,笑嘻嘻地抓住對方的肩膀,把人提了起來。

“走吧,閆公子。你家主子還等著和你見麵呢。”

……

能夠從耶律府找到線索,忙活了一整日的官差們個個喜氣洋洋。唯獨張順慘白著一張臉,失魂落魄地樣子惹人憐惜。

淩曦拍了拍他的後背,柔聲安慰道:“先別著急難過,此人說不定並非張璃兒,而是別的女子。”

然而張順卻搖了搖頭,“是璃兒,我認得。”

淩曦挑眉,“屍首還沒清理出來,你如何就能肯定?”

張順卻道:“璃兒小時候學戲,受了不少苦,曾經從台上摔下來,將腳趾頭給磕斷過。所以她右腳的小拇指總是往外側翻。”

淩曦轉頭再看那屍首,果然發現右腳的小指頭與常人不同。既然如此,已經基本可以斷定這具屍首就是張璃兒的。

淩曦歎了口氣的同時保證道:“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查清張璃兒的死因,將耶律夜天繩之以法,絕不會讓這些無辜的受害者白白丟了性命。”

張順對上淩曦那張過分精致卻又富含威嚴的臉,重重地點了點頭。

“有勞大人!”

經過連夜的勘驗,仵作確定了張璃兒的身份,並且將她的死因還原。

“死者是被虐殺而亡的,手腳都有被折斷的痕跡,頸骨斷裂,應該是被勒死的。”

沈逸航重重一拍案桌,“果然是他!煙波和冬晴也是這麼被殺的,相同的手法,不可能會有別人。”

景煜看起來相對冷靜一些,“閆柯摩怎麼解釋?”

淩曦將口供呈上,“他並不承認知道張璃兒之死,而且拿出了一個月前自己不在京都的證明。”

“一個月前他不在京都?騙鬼呢?”沈逸航不信。

“耶律夜天作為西涼皇族的商行代表,來啟盛國就是為了做生意。閆柯摩身為他的左膀右臂,的確會時不時離京去往其他城鎮采購物資,再派遣商隊運回西涼。”

“那就這麼放過他?”

“既然有不在場證明,恐怕無法斷定他的罪名。”

景煜聽過兩人的彙報,沉思了片刻。

“眼下已經有三名受害者,足夠讓耶律夜天伏法了。明日本官就入宮麵聖,請聖上裁斷。你們做好自己手裏的事情,確保那些胡人不會前來搗亂。”

“是。”

自從閆柯摩也被“請”到大理寺後,留在京都的胡商們都陷入了極度的焦躁當中。

整整一個晚上,值守的侍衛都能看到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大理寺外遊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