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沒事的。”
景煜低沉的嗓音在淩曦耳畔響起,氣氛有些醉人。
不過淩曦堅信自己隻是因為落淚而感到輕微的缺氧,於是她從景煜的懷裏退了出來。
“多謝景大人,我已經好了。”
景煜憐惜地看著她,“其實你可以再休息一會兒。”
許是因為一夜未眠的原因,淩曦的眼睛太紅了,哭過之後更是連鼻尖都泛著淡淡的粉紅色。
很難想象,擁有這樣的嬌俏麵相的人居然是個男子。
“景大人,淩評事,這邊有發現!”
小五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收起各自心中的小情緒。
“怎麼了?”
淩曦趕到小五發出呼喊的地方,依稀從茂密的叢林間看到一雙露出來的腳。她心中咯噔一跳,再次有些呼吸不暢。
是誰?
會是淩如光嗎?
思緒紛飛間,小五伸手將樹枝壓倒,露出其中躺著的人。
“這裏有具成年男子的屍首,不知是誰?”
聽到這話,淩曦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升起濃濃的不安。
馬車傾覆,蘇念意和淩如水受輕傷,淩如光失蹤,同樣不見蹤影的還有馬車夫。
果然,等她踱步上前看清對方麵容時,一切不祥的預感得到了驗證。
“是淩府的車夫。”
小五“啊”了一聲,“看樣子,車夫應該是跟著馬車一起落下來的。”
淩曦蹙眉蹲下身子,開始習慣性檢查對方的屍首。
“從身體的形狀看,他在下落的過程中遭到了多次撞擊,導致渾身都有明顯的骨折。致命傷應該是頭部……”
話還沒說完,淩曦的瞳孔就因為震驚而變得滾圓。
“他不是摔死的。”
沉穩且不失清澈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是景煜在說話。從他的視角看出去,正好能看到死者脖頸明顯的刀傷。
淩曦咬緊牙關,手指輕微顫抖著撫上那處痕跡。
“是匕首紮進去擰斷了骨頭。”
這是人為造成的傷口,而且手段趕緊利落,說明凶手擁有豐富的經驗。
景煜收回視線,通知小五等人。
“通知上麵的人,想辦法把屍首運上去。順便告訴沈少卿,馬車是不是意外墜崖,而是被人推下來的。”
剛才沈逸航無意間找到了半截被刀割斷的繩索,當時他們不敢確定是車夫做的還是別的什麼人。但從現在找到的車夫屍首推斷,已經能夠確定這是有人故意為之。
廢了好些功夫,馬車夫的屍首總算運到了崖頂。
沈逸航一麵派人收斂屍首,一麵擔憂地詢問淩曦。
“襲擊三品大員的家眷,此事非同小可,大理寺與刑部都可以出麵調查。”
淩曦神情凝重,“我知道,但如光還沒找到,我不敢排除凶手是想劫持如光索要錢財。”
“如果真是這樣呢?”
淩曦眼神一凜,“先把人贖回來,再宰了那個混蛋!”
經過一整日的搜尋,除了馬車的殘骸與車夫的屍首外,並沒有找到淩如光的線索。
朱捕頭帶著一臉的內疚回來複命,“抱歉,是我老朱沒用,居然連個孩子都找不著。”
淩曦雖然也著急,但在看到對方衣服上的泥點子,以及後腦勺發絲間的枯樹葉後便釋然了。
“找不到也許才是一個好消息。”
她伸手拍了下朱捕頭的肩膀,真誠道謝道。
“老朱,謝了。等此事了結再請各位兄弟喝酒。”
朱捕頭還在疑惑淩曦的上一句話是什麼意思,緊接著又被她的感謝打岔。
“自家兄弟,不說謝字。這事兒是挺鬧心的,淩評事若是有什麼需要的盡管言語一聲。我老朱腦子不行,跑跑腿兒這種小事還是能辦好。”
之後沈逸航也湊過來安慰了幾句,眾人這才趕在天黑之前收隊返回京都城。
……
……
“什麼,人沒找到?”
映天苑內,全府上下的主子都集中在此。
聽了淩曦的彙報,老夫人忍不住落下淚來。
“我可憐的小孫兒哦,才那麼小,居然就沒了!前日他還拿著糖餅跟我撒嬌呢,怎麼轉眼的功夫就叫我白發人送黑發人。”
老夫人一哭,屋子裏的丫鬟們也跟著掉眼淚。
淩曦心裏聽得煩悶,想要糾正對方淩如光隻是失蹤但還沒死,卻無意間注意到宋嫣臉上泛出的竊喜之色。
不知為何,她將湧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老夫人已經一邊哭泣一邊開始商議要怎麼給淩如光辦喪事。
淩曦不悅地蹙了蹙眉,視線移到了淩宇堯的身上。
“父子”二人目光一觸即開,像是有某種默契一般先後開口。
“宋嫣,你照顧好母親。我去一趟香雅苑,把如光的事情告訴念意。”
淩曦也跟著站了起來,“我也去。”
兩人相繼離開,卻沒有直接去香雅苑,反而在路上尋個處安靜的地方說話。
“說吧,是不是有什麼發現?”
“嗯,馬車是被人推下山崖的。凶手的目標很明確,應該就是如光,所以提前把蘇夫人和如水放了下來。車夫應該是看到了對方的樣子,所以被滅口。”
淩宇堯不愧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聽完了淩曦的分析之後竟然沒有激動地叫人去抓凶手,反而冷靜地和淩曦討論起來。
“既然如此,那至少能證明如光對他們是有用的。在得到贖金之前,應該不會有性命危險。”
“我也這麼認為,隻是……”
淩曦懊惱地咋舌,“對方明明知道如光的身份還敢動手,可見膽子很大。要麼是咱們淩府的仇人,要麼是走投無路的亡命之徒。”
無論淩如光落到哪種人的手裏,都不是什麼好消息。
淩宇堯當即安排,“明麵上此事就交給大理寺調查,暫時不要打草驚蛇。我會派人私下尋找如光的下落。”
“是。”
做好了約定,兩人總算來到了香雅苑。
不出意外,蘇念意正陷入深深的自責中。
“都是我的錯,是我弄丟了如光。”
秦嬤嬤也是被這個消息打擊得不行,帶著滿麵的淚水安慰蘇夫人。
“夫人千萬別這麼說,馬車墜崖隻是個意外。您這麼多年來將小少爺當做親身骨肉疼愛,老奴都是看在眼裏的。”
蘇念意捂著胸口,仿佛隨時都要背過氣去。
“若不是我執意要帶如光如水去給老夫人祈福,就不會有今日的事情。如光這孩子已經吃了太多的苦頭,為什麼失蹤的不是我。我願意用性命換他平安回來……”
“這話夫人以後千萬別說了。”
清冽的嗓音打斷了蘇夫人的自責,淩曦挑開珠簾,與淩宇堯先後走進內室。
主仆二人剛才哭得太傷心,竟是連丫鬟的通傳都沒聽到。
“老爺,二少爺。”
蘇夫人眼睛一亮,隨即又愧疚地垂下頭。
“妾身失責,居然弄丟了小少爺,還請老爺責罰。”
她說著就要下地磕頭請罪,卻被淩曦一把扶住。
“蘇夫人千萬別這樣,如光隻是暫時失蹤,還不能斷定他已經遇險。眼下最要緊的是收集線索,把人找出來。”
淩宇堯也踱步上前,親自攬了蘇念意的腰,讓人坐回到床上。
“傷勢如何了?”
秦嬤嬤收起眼淚,“回老爺的話,夫人醒後已經換了藥,大夫說將息十來日就能痊愈。”
她越是這麼說,蘇念意就越是內疚。
“老爺當年將如光交給我,便是對妾身給予了莫大的信任。眼下如光卻在妾身的身邊失蹤,妾身實在是難辭其咎,還請老爺降罪!”
淩宇堯看著蘇念意散亂的發絲和紅腫的眼睛,思忖之後下令道。
“那就罰你在香雅苑思過,直到把如光找回來。”
這話其實說得很有門道,從表麵上看是禁了蘇念意的足,實際卻是提醒對方淩如光能夠找回來。
況且蘇念意情緒不穩定,凶手也沒線索,與其讓她出去犯險,不如讓她在香雅苑好好休養。
“蘇夫人,之前我與爹詢問了如水,她說在馬車傾覆的時候自己睡著了。那你呢?出事的時候正在做什麼?可有聽到或者看到任何不尋常的事情嗎?”
說起正事,蘇念意勉強自己壓下淚意。
“妾身帶著兩個孩子下山的時候已經接近黃昏,因為太過疲累的緣故,上車之後就有些昏昏沉沉。後來馬車行駛到途中,突然劇烈的顛簸起來。妾身被驚醒,就聽到車夫似乎在驚叫。”
淩曦連忙追問,“他說了什麼?”
“沒有說什麼,隻是很痛苦地叫了幾聲。妾身原本想掀開車簾,但卻發現自己手腳發軟,直接撞在了車廂上。”
這就是蘇念意額頭傷口的由來。
“這麼說來,你是被撞暈的。”淩宇堯補充提問。
蘇念意先是點頭,隨後又不甚確定道:“的確是撞了一下,但妾身醒過來的時候也是昏昏沉沉的,幾乎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這一點就很奇怪了,照理說人在遇到驚嚇的時候,哪怕是剛從睡夢中醒來也會爆發出巨大的潛力。
但蘇念意醒過來卻手腳發軟,淩如水更是完全連馬車怎麼出事的過程都記不住。
淩曦與淩宇堯對視,幾乎能夠確定兩人是被下了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