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宋嫣瘦削的臉龐，周嬤嬤其實有想過隱瞞自己與譚賀相遇的事情。隻可惜茲事體大，她怕中途出什麼差錯，反而對宋嫣不利。
思忖了許久，周嬤嬤還是硬著頭皮把書信拿了出來。
“老奴愚鈍，剛才一心想著去善濟堂給夫人請大夫，竟是沒有發現那個人一直跟蹤著老奴。”
話剛起了個頭，宋嫣就意識到了什麼，整個人抑製不住地開始顫抖。
周嬤嬤於心不忍，但還是把譚賀在信中提出的要求悉數告知。
“那個人說了，明日約夫人在城外的桃花林見麵，還讓夫人準備好二百兩銀子。”
宋嫣嘴唇慘白無色，眼中更是散發出嗜血的恨意。
那城郊的桃花林是她曾經與譚賀悄悄幽會的地方。對方選在那裏見麵，分明就是在故意提醒她以前發生的事情，叫她惡心。
“我不去！”
周嬤嬤憂心忡忡，“夫人，您的金簪還子啊那個人的手上，咱們必須得想辦法把東西要回來。”
“可我不想見他。”
“老奴知道，夫人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養好身子。老奴在回府的路上已經想清楚了，這次就由老奴替夫人您去和那個人見麵。他想要銀子也不是不行，但必須把金簪還回來。隻要拿回了金簪，咱們就不怕他再搞鬼。”
宋嫣心生感激，緊緊握住了周嬤嬤的雙手。
“譚賀此人早已變得窮凶極惡，嬤嬤此去一定得當心。”
“夫人放心。”
……
翌日。
城郊桃花林。
淩府的馬車遠遠便停下，周嬤嬤為了不讓人知道自己與譚賀見麵，隻能頂著悶熱的天氣一步步走到目的地。
舉目望去，正片桃林鬱鬱蔥蔥，微風拂麵，樹蔭斑駁。
若非此行的目的不單純，這裏不乏是個休閑散心的好地方。
周嬤嬤在林子裏走了一圈，卻並沒有發現譚賀的身影。她想喊對方的名字，又怕被不相幹的人聽到，無奈之下隻能站在林中苦苦等候。
半個時辰過去，周嬤嬤實在是耐不住疲累，便尋了棵茂盛的桃樹坐下休息，誰知不知不覺間就靠著樹幹睡了過去。
等她再睜開眼的時候，便驚恐地發現自己早已不在桃林中，而是身處一間逼仄髒亂的農舍。
不等周嬤嬤從驚慌失措中回神，就聽到熟悉一聲的嗓音。
“醒了？”
周嬤嬤打了個哆嗦，眯著眼尋聲看去，才發現房間的角落處放著一把凳子。而譚賀正大馬金刀地坐在凳子上，手持匕首削著一根木棍。
“譚，譚賀！”
周嬤嬤哆嗦著起身，身子搖晃了幾下才站穩。
“這裏是什麼地方？你想幹什麼？”
對於她的惶恐，譚賀卻隻發出一聲充滿了嘲諷的嗤笑。
“我想幹什麼已經在信裏寫得很清楚了。倒是你，沒把那封信交給宋嫣，還敢有膽子代替她來赴約。”
他說著停下手裏的動作，將削尖的木棍放在眼前吹了吹。
“看來你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若是別人說這話，周嬤嬤可能還能保持鎮定。但她是知道譚賀與宋嫣的恩怨，也明白對方絕不是在威脅自己，而是真的動了殺心。
“不是的！我已經把信交給了夫人，她也看到了。”
“這麼說來是她害怕，才讓你來送死。”
周嬤嬤在譚賀充滿殺氣的目光中咽了口唾沫，“你誤會了，夫人她病重，連床都下不來，這才叫我來赴約。”
“病重？嗬，她還是這麼蠢，每次撒謊都漏洞百出。”
“是真的，夫人她如今在淩府的處境很不好，在你出現之前就已經病倒了。”周嬤嬤慌忙解釋，生怕譚賀一生氣就拿手裏的匕首把她戳死，“你若是不信，可以去城裏打聽。我絕沒有撒謊！”
譚賀幽深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周嬤嬤，仿佛要用視線將其剝皮抽筋，看到骨子裏去。直到周嬤嬤快要崩潰之際，才笑著收回視線。
“好吧，嬤嬤在宋府的時候就在宋嫣身邊伺候，我當然相信你。那我要的東西，你帶來了嗎？”
周嬤嬤先是頷首，隨即又搖頭。
“夫人說了，以前的事情是她對不起你。但如今宋公已然去世，冤冤相報何時了，夫人願意出一筆銀子補償你的損失。”
“哦？她當初都能眼睜睜看著我被打死，如今能有這麼好心？”
周嬤嬤不答這話，隻將藏在衣襟處的銀票拿了出來。
“這裏是五十兩銀子，夫人讓我交給你，足夠你在城外買處農舍生活。”
譚賀掃了一眼對方手裏的銀票，哈哈地大笑起來。
“五十兩，原來在你們眼裏，我的性命以及這十幾年來受的苦，就隻值這五十兩銀子。”
笑完之後譚賀猛然站起身來，抬腳狠狠踹翻身下的木凳。
伴隨著啪嗒的悶響，原本緊閉的房門豁然被人推開，兩名身材高壯的陌生男子齊齊走了進來。
“大哥，剛才的話我們都聽到了。”
“這老婆子膽敢羞辱您，咱們就把她的腦袋砍下來送去淩府，再把當年的事情告訴京都城的每一個人。”
周嬤嬤深吸一口氣，看清闖進來的人一個臉上有刀疤，一個袒露的胳膊上滿是刺青。而他們手裏各自提了一把砍刀，凶狠的氣場與山匪無異。
譚賀挑眉看向周嬤嬤，“聽到了？我不高興，我的兩個兄弟更不高興。今日拿不到二百兩銀子，你的人頭就得落地。”
“不，不是的！幾位好漢聽我解釋！”
她伸手扶著矮桌，才勉強支撐住自己發軟的腿腳。
“我們夫人纏綿病榻，連管家的精力都沒有，一時間實在是拿不出這麼多銀子。這五十兩隻是個見麵禮，給幾位大爺買些酒喝。還請各位寬容一些時日，等我們湊齊了銀子再給你們送來。”
周嬤嬤一看到譚賀居然還有幫凶，立刻改了說辭。
譚賀眯眼盯了她一會兒，才衝刺青使了個眼色。後者提著刀走向周嬤嬤，在對方驚懼的注視下將那五十兩銀票搶了過去。
刺青拿著銀票翻來覆去看了兩眼，才恭敬地遞給譚賀。
“大哥，銀票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