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那象征著生命的燈終究是熄滅了!

那象征著生命的燈終究是熄滅了!

如果人生沒有半分的冰涼,那該有多好,至少我們不用費盡心思將自己層層包裹成從未受傷的樣子。

疼痛從來都是最無用的救贖,可是確是最好的發泄方式,它就像從娘胎中帶出來的,人們一出生就會用這種方式相互折磨。

我蜷縮在冰涼的地板上,用手保護著受到重擊的肚子,疼的我冷汗直流,可是我卻沒有喊出聲來,連呻吟也沒有。

那溫熱的血液在嘴唇邊漸漸失了溫度,變得毫無生氣可言。

所有的人都靜默了,隻有老太太的飲泣聲卻那樣的明顯。

我把嘴中的腥味一飲而盡,盤旋在眼眶疼痛的淚水又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

做完這一切,我才扶著牆壁佝僂著身子站來起來。

急診室上方那象征著生命的燈終究是熄滅了!

薛爸爸和薛媽媽終於離開了座位,一臉焦灼的跑到了急診室前,而小蒙也丟下了我,和藍山朝著急診室門去了。

老太太扶著我,眼中充滿了淚水,“沒事兒吧?我們還是先走吧!”

我無奈地搖搖頭,老爺子扶著我沒說半句話。

醫生終於從急診室出來了,薛媽媽擁到醫生前麵,“醫生,我女兒怎麼樣?”聲音顫抖的厲害,聽著馬上就會哭出聲音。

醫生歎了口氣,有氣無力地說:“我們已經盡力了!”像極了那些無聊的電視劇,醫生裝模作樣的說自己盡力了,然後將所有的悲痛都留給家屬。他見慣了生與死自然不會把傷痛表現在與自己無關的人身上。

我撲在了醫生身上,聲嘶力竭的說:“你在說謊,你一定在說謊,她那麼年輕!”醫生在我的猛撲下顯得搖搖欲墜,他的眼裏寫滿了驚恐。我從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樣,血紅的雙眼,滿臉的傷痕,像極了一個落拓的魔鬼。

一聲傷痛欲絕聲嘶力竭的長吼回蕩在整個樓層的走廊中,薛媽媽的臉已經因為傷痛而變得失去了原來的形狀。

薛爸爸靜默著靜默著,眼淚卻終於掛在了這個剛強了一輩子的人的臉上。

小蒙的臉漸漸地頹廢,破敗一覽無餘。

我就像一腳踏進了虛無,再無力抽身。我被老爺子拉了回來,醫生倉皇而逃。我晃動著身子,危危欲傾,老爺子用了很大的力才將我攙扶的住。

我的憂傷悲痛欲絕,我回過頭看了楊溪一眼,她已經淚流滿麵。

也許這就是結局,每個人都哭了,毫無預料也沒有意外的哭了。

倩倩從急診室推了出來,白色的床單無情的阻隔了她和這個世界,薛媽媽撲在了移動的床上,一邊聲嘶力竭的哭一邊模糊不清的喊著:“倩倩,我的女兒,你怎麼就丟下媽媽了?你怎麼就那麼狠心?”她久久地嗚咽,在床單上留下了最悲痛的淚漬。

我想要走到床前,卻被老太太用力地向後拉,我回頭,看見她在拒絕的搖頭。

我還是拖著自己疼痛的身體向倩倩靠近,走到床前我顫抖著雙手揭開了阻隔著我與倩倩的那層薄薄的床單,它就是殘忍,它就是悲傷,它就是絕望,它就是一道密不透風裹著我緊緊收緊無法掙脫的桎梏。

我看到了倩倩已經慘白到沒有半分血色的臉,看到了她不再有任何表情的臉。我不敢想象這曾經是一張活潑的如同精靈般的臉,它曾經笑靨如花。是我!是我讓它變得死氣沉沉,讓它終究失去了溫熱。

她安寧的躺在床上,像隻是安靜的熟睡,沒有了半分痛苦的掙紮。

我的淚水打在了她的臉上,她的臉就如同那淚水一樣慢慢地變得透明。

我哽咽著說:“倩倩!對不起!對不起!”我想我這一生最對不起的就是現在已經冰涼的躺在這裏的這個人。

我是該說聲對不起,可是這微弱而淺薄的“對不起”卻不能減少我半分的負罪感。

我心中默默地說:如果下輩子你能選擇,不要再遇上我,不要再碰上我,那你會好過很多!”

一個人的生命就是這樣的脆弱,脆弱到不堪一擊。

原來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誰都無法更改,我隻是可恨,為什麼我沒有和倩倩一塊兒躺在這裏。老天一定不知道我留在這裏要怎樣去救贖我自己的罪過。

小蒙狂怒的向我撲過來,淚水灑了一地,“你別碰她!”

他把我推到了地上,即使老爺子老太太的攙扶也抵不了他現如今的憤怒與對我的仇恨。

“你別把她碰髒了!”他聲嘶力竭的狂吼,驚天動地,走廊上引出來了許許多多的看熱鬧的人。

“徐楓,你知道嗎!她死了,死了!你欠她的一輩子也還不了!”小蒙哭了,扭曲著臉露出了悲痛的本色。

“我知道,我隻是想再看她一眼,也許過了今天我就再看不到她的臉了。”我氣若遊絲地吞吐著這幾句話,費盡了全身力氣。

“你不配!”小蒙勾住我的頭,狠狠地又是一拳。他紅著眼像極了一頭發怒的獅子,而我就是他到口的食物。

我的身體就像是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麻木之中,不再明白疼痛究竟是什麼。

他站了起來,憤怒暈染了他的雙眼,血紅清晰可見,小蒙已經失去了理智。

他站起身來,抬起了腿狠狠地踢在了我的肚子上,這一腳真是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因為接下來的幾腳沒有一個能夠超越。他的運動鞋狠狠地落在我的胸前、肚子上,我想這就是我們最親密的距離了,此刻過了我們就不會再有任何的接觸了。

沉悶的踢打聲和著周圍已經聚集了人群的聒噪聲,映襯著我最無力的傷痛。

老太太在一旁手足無措的揮舞著手,喊著:“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除此之外再無行動,而老爺子卻不忍心再往這裏看,隻能別著頭看向別處,他們都明白這是他們兒子應該還的,所以無法阻攔。

直到藍山將小蒙剝離,“你會打死他的!”藍山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全是可憐的神色。

我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擦在藍白的病服上顯得那樣的刺目。

我掙紮地想要站起來,可終究是徒勞,最後隻能癱坐在地。

童雪無奈地搖搖頭,“這又是何必呢?本來大家都好好的!”聲音很輕很輕,可是我還是聽到了。她也是難過的吧?她畢竟不是一個無聊的旁觀者。

也許那些“本來”從一開始就隻是個美麗的幻覺。也許這本來就是被我一點一點的破壞掉的,現在所有的罪惡全是我的。

薛媽媽終於停止了哭泣,直起了身子,護士匆忙的推著倩倩就走了。

我看著倩倩走向那個冰涼的方向,心也跟著一塊兒冰涼,淚水又一次將我淹埋。

薛爸爸扶著薛媽媽從我們身邊走過,薛爸爸冰冷的看了我一眼,不帶任何情緒。

“徐天正,唐淑!你們養得好兒子,養得真好啊!”語氣中全部都是諷刺,也是最無情的切割。“天正,以後你我恩斷義絕,老死不相往來!”他無情地丟下這幾句話攙扶著薛媽媽消失在了走廊盡頭。

老爺子一臉的頹廢。他一生的摯友,卻瞬間毀滅在他兒子的手中,這樣是不是太過諷刺。

小蒙和藍山也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他們已不用再說話,恩斷義絕和老死不相往來我們早就了然於胸。

我張慌的癱坐在地上,手腳並用的摸索尋找。

童雪走在我身邊說:“你在尋找什麼?”

我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在尋找什麼?這樣寬闊明亮的走廊一眼望穿,根本不可能藏汙納垢。

老爺子老太太也蹲在我的身邊問:“徐楓,你在尋找什麼?”

我滿眼含淚絕望的看著他們,也許我真的丟了,再也找不到了。

楊溪撥開人群,走到我身邊,擁我入懷,“我們一起找,我陪你一起找!”

我驚喜若望,“你知道我要找什麼?”

楊溪點點頭,“我陪你一起找過去!”

是啊!我就是要找這麼一樣東西。

我要過去,要過去如精靈般的倩倩,要過去活潑好動的小蒙,要過去單純的藍山,要過去囂張的童雪,要過去毫無憂愁的我。

我不知道我們為什麼走著走著就走散了,再也找不到對方,隻能在彼此的世界中感受著來自遠方的傷害。

我抬頭看了看楊溪,她原本清晰的模樣正在漸漸地模糊,我終於無法抵擋湧在心頭的傷痛和身體突如其來所有的疼痛,昏了過去。

我不再去想倩倩已經不在人世了這個事實,我也不再去想所有人給予我的傷害,我給予所有人的無情究竟有多少。我已經不願再去想了,畢竟那樣的傷痛想得太多隻會讓我更加的破敗不堪。

我沒有了眼淚,沒有了悲傷,每天躺在病床上像個植物人一樣,慢慢的讓空氣來腐蝕自己。我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樣的麵目去麵對每一個白天黑夜,也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樣的麵目去麵對我身邊的父母。

我知道我虧欠的人太多,這輩子我都沒有辦法還完!可是我現在已經無能為力了,不是我不想換了,而是他們不再需要我還了。欠著的就永遠欠下了,在我的心中永遠留下了一塊不大不小的傷疤,不足以要人命,卻讓人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