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實在是不願意再逃避了!
這一定是一場夢,我驚覺的用殘存的意識告訴我,我隻是在夢中遊離,品味這世界上的悲歡離合。
一切都不是真的,一切都是假的,我要用疼痛讓自己驚醒,讓自己逃離這可怕的噩夢。
楊溪已經站在我的身邊,那樣真實的喊著我的名字,好像怕我真的就一睡不起。她的出現深刻的提醒了我這一切都不是夢,而是傷痛的真實。
疼痛感瞬間漫上心頭,無聲的切割著我,要將我狂妄的撕裂。
我睜開了有些疲勞的雙眼,看見了滿身傷疤和鮮紅,我裸露的胳膊上全都是殘酷的證據來告訴我這不是一場夢,那些疼痛也就真實的提醒了我一切都是真的。
楊溪看著我醒來,一大滴淚卻掉了下來,融化在我傷口的血液中。
我掙紮著站起身來,楊溪說:“徐楓,你要幹什麼?你現在全身是傷!不能動的!”她一邊說一邊伸手過來扶我。
我一把將她的手甩開,無力的說:“我可以!”
汽車的司機站在汽車旁,瞪著雙眼,麵無血色,明顯是受了驚嚇。
他看見我就像見到了鬼一樣,重複著:“我不是故意的!”
我卻在下一刻沒用的倒了下來,我的身體軟的已經無法支撐我碩大的頭顱了,我重重的倒在地上。我聽見了楊溪和司機同時的驚呼。
楊溪過來想要扶我,“你這是要幹什麼?”
我拚盡所有力氣凝結成一個“滾”字,然後掙紮著想要站起來,卻始終是徒勞。
楊溪在旁邊看著,淚水就像決堤的河流,“你這又是何必呢?”
我痛恨自己站不起來,我隻能強撐著意識爬向車尾。我艱難的像極了一條挪動的蛇,隻為看那個安寧的躺在車尾馬路上的人最後一麵。
我終於爬到了,終於看到了這個曾經如精靈般的女孩,可是你現在怎麼再也不像精靈了?你的會微笑的翅膀哪裏去了?你的張揚的活潑哪裏去了?怎麼就隻是冰涼的躺在地上,躺在血泊中?
鮮血已經將倩倩的純白色裙子暈染成了瑰麗的紅色,那斑斑點點像極了一朵灼灼欲開的花朵。她還是精靈,隻是這樣的精靈觸目驚心。
我忽然想起來倩倩那句話,“我喜歡你礙著天礙著地什麼事兒了!”是啊!是沒礙著天地什麼事,可是天地卻要無情的礙礙你的事兒!
我看著那流出來的鮮血忽然覺得疲憊的沒有了意識,我知道這就是最疼痛的感覺,還有比這個最疼的嗎?我以為沒有了,可是很明顯我的以為是錯的。
“我就是喜歡你,怎麼了?”是倩倩倔強的神情,她就像是精靈一樣睜著大大的眼睛,氣鼓鼓的看著我。
我笑著說:“沒怎麼,就是問問!”我多想說這句話的時候倩倩就在我的身邊。
可是倩倩卻消失了,再也不見了。
我睜開有些酸澀的雙眼,想要看看這個模糊的世界,卻看到了一片純白,像極了倩倩來見我時穿的那套白色的連衣裙。
我忽然淚落了下來,不可自製。雖然疼痛是我最先感覺到的,可是我清醒之後那種悲傷才是我真正落淚的理由。
老爺子老太太分別坐在病床的兩端,心疼無比的看著我,沙發上坐著有些潦倒頹廢的楊溪,遠處站著不說話無表情的童雪。
我驚覺的從床上跳起來,太激烈,牽動著我身上各處的傷口,疼痛蔓延。可是我還是忍住了,因為我知道有個人比我更疼。
我問:“倩倩呢?”老太太卻無聲的低下了頭。
老爺子說:“還在搶救!”我撩開被子,就要下床,可是卻促不及防軟弱的摔在了地上。
童雪說:“你也有傷,就不要逞強了,好好歇著吧!”她的話那樣的冰涼,就像是與自己毫無關係的聲音。
我掙紮的站起來,想要用實際的行動來反駁她這句話,可是疼痛還是讓我不忍直視。
我強忍著疼痛,“我要去急診室!”
老爺子老太太沒有拂了我的意,攙扶著我就向急診室走,楊溪和童雪緊隨其後。
急診室就在眼前,我看到了薛媽媽坐在一旁流著淚,薛爸爸坐在那裏一聲不吭,靜靜地沉默著,小蒙和藍山站立在旁邊,小聲的談論著些什麼。
看到我走過來,小蒙有些衝動的蠢蠢欲動,卻被藍山壓製住了身體,藍山對小蒙低語了兩句,然後跨步向我走來。
我擺脫爸爸媽媽的攙扶,盡量讓自己站起來,讓自己顯得精神一些。
“你還是先回去吧!我想他們現在並不太想見到你!你也有傷,還是回去歇著吧!”藍山看著我,眼中有說不出的情緒。
我沒有理他,徑自向薛爸爸與薛媽媽走去,藍山想攔我,“徐楓,別固執,對你沒好處!”
我沒有聽他的話,還是往前走著。老爺子和老太太明白我的固執,所以他們不會阻攔。
小蒙看到我執拗的前進,氣勢洶洶的向我走過來,“你還來幹什麼?還嫌害得她不夠嗎?”他抓起我病服的衣領,反手給了我一拳。
我遍體鱗傷的身體怎麼承受得住這沉重的一擊,我痛苦的倒在地上。
小蒙的拳頭緊握,依舊想要再次襲來。
楊溪衝過來,用身體護著我,“你不要這樣,發生這樣的事他也不想的。”
楊溪回過頭來雙手扶我,“還是走吧!”“你們兩個趕緊滾吧!如果不是你們倩倩也不會這樣的!”小蒙麵無表情。
坐在一旁泣涕漣漣的薛媽媽終於無法忍受了,“要吵出去吵!別在這裏吵我們的安寧,吵倩倩的安寧!”
我抖開楊溪的手,依舊朝著原來的方向前進。我知道我在做什麼,同時我也知道我應該做什麼。我不願自己縮在烏龜殼裏不麵對這一切,而還像小時候一樣讓爸媽來替我找後路。我長大了,我不願意這樣。
小蒙還想要阻攔,卻被藍山生生的堵下,然後藍山輕輕地搖搖頭。
老爺子老太太看著我,心疼無比,他們看得到的一定是我的狼狽,可是他們一定會明白我的,我不想再做那個沒有擔當的孩子。我實在是不願意再逃避了!累了,倦了,這樣隻會讓我們這群人更加的痛苦。
我走到薛爸爸和薛媽媽的麵前,靜靜地屈膝、下跪。
我重重的任膝蓋跌落在地,響聲回響在走廊中,綿延不絕,我的膝蓋隻是一陣劇痛便沒有了感覺。
“叔叔,阿姨!對不起!”薛媽媽哭泣聲更重,薛爸爸則更加靜默,他們都不看我,仿佛我已經就是空氣了。此時此刻,我知道他們以前那種對於我的驕傲已經蕩然無存,存在的隻是淡淡的埋怨和深深的悔恨,悔恨自己守著個豺豹幾十年還以為撿到了寶。
跪了很久,久到我的膝蓋已經有些許的麻木,“徐楓,你還是先回去吧!你也被撞了,這樣跪著也不好。”薛爸爸無力的說,他竟然真的一眼也沒看我,他把安慰說得這樣的無情,足見他們對於我的怨恨。
老爺子老太太過來攙扶我,小心翼翼,仿佛我是紙做的,一碰就破。
“等等!”這聲‘等等’說的冰冷刺骨,不含半分情意,猶如浸透在冬天的鬆花江下一樣,沒有絲毫感情,久久的掙不脫。
我站定看著憤怒寫滿臉的小蒙,等待著他憤怒的爆發,“徐楓,我隻問你一句話!司機說他清清楚楚的看你推了倩倩一把,我隻問你一句,你究竟有沒有?”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閉上了雙眼,該問的還要問的,“有!我確實推了倩倩一把!”我艱難的一字一句蹦出來,每個字都耗盡了我的力氣。
全場的人全部靜止,都將眼光集中在了我的臉上。小蒙憤怒無比,又一次抓住了我的領口,“究竟為什麼?究竟為什麼?她和你有什麼深仇大恨?你要這樣害她?”
有些話我說不出口,難道說倩倩是為了救我,自願的?難道說我隻是逃避倩倩對我的喜歡而推了她一把?我說不出來,始終說不出來!
我輕輕地吐出三個字,“我沒有!”
小蒙抓著我的手更緊了,“你沒有?你沒有?”他滿臉都是紫紅,青筋暴跳在手上,狠狠地揮舞著拳頭,照著我的肚子上打來。
疼痛瞬間蔓延全身,疼得我冷汗直流,隻能咬牙打著顫。
老太太看著我,忽然心疼的淚流滿麵,“小蒙,你幹什麼啊?你會把他打死的?”老太太說的哽咽,一邊說還一邊要跑過來。
卻被老爺子狠狠地拉住,低語著什麼。還是老爺子知道我!
我瀟灑地揮揮手說:“老太太,你太小看你兒子了!哪有被人打幾下就死的道理?哪有那麼脆弱?”我努力的想要擠出微笑,可是笑容隻是到了嘴邊,還來不及展開,一口鹹鹹腥腥溫熱的液體卻破口而出,順著嘴角留在了小蒙抓著我領口的手上。
我看到了小蒙眼底的驚慌,他是在擔心還是在為這一拳而自責。我張口說:“打的好!“
小蒙狠狠地丟下我,擦了擦手上的血,我卻軟弱的落在了地上,蜷縮成為最傷痛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