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再也不見吧!兄弟!
在拘留室的第二天,一切都枯燥乏味到惹人厭倦的地步。我和藍山除了睡就是睡,已經到了無所事事的地步。
沒有人過來見過我們,更沒有人提審,我們就像是已經被收回來的破爛一樣,被放在無人的角落,沒有眼神光顧,更不要說賣個好價錢。
我和藍山又麵對麵的在這狹小肮髒的空間裏待了整整一天,雖然我們可能一點也看不到對方,但是可以感覺到我們就是麵對麵的。
看著太陽從清晨升起直到日落西斜,我才不得不站起身來抖動抖動因為狹小到不能活動而麻木而沒有知覺的腿。
這時終於有人來了,響天震地的拍打著我們的拘留室門,這樣的吵鬧反而使我的耳膜變得不適應。
“那個誰,起來了!起來了!”人未見聲音先跳了出來。
門開了,我揉揉惺忪的眼睛,適應這好久不見得陽光。清晰後,才發現光明處站定的是那次打我一拳的警察和另外兩個警察。
我推了推還在沉睡的藍山站了起來,該來的總是要來了,我坦蕩的想。
藍山從地上站起來,小聲的問我:“怎麼回事?”
我沒有作聲,因為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麼?
那個鐵拳警察一臉無表情,就像一尊雕刻出來毫無表情且損壞程度極惡劣的雕像,而且這尊雕像很顯然已經被雕刻壞了。
他生生的用自己的拳頭打著鐵門“咣咣”響,“睡醒了沒有?”他的聲音就像從地獄中幽幽地傳出來的,沒有任何的情感色彩。
我和藍山都沒有作聲,鐵拳警察卻說出了讓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話,而這句話也蹊蹺的改變了我們的一生,我們所有人的一生。
很久之後我回想起來這一幕,我真希望那個時候能夠如我預料得的那樣,而不是一次又一次的給予我幸運。
鐵拳警察一板一眼的說:“你們可以走了!”這樣的話在他嘴裏依舊像是“拉出去槍斃”一樣的感覺。
我有些怔忡,“走?走去哪?”我說出了我最愚蠢的質疑。
鐵拳警察不可置信的看著我,眼神中充滿了再打我一拳的衝動,“就是你們可以離開了,自由了吧”他詳盡的解釋,一板一眼,然後鄙夷的笑了,笑得我有些摸不著頭腦。
藍山說:“他說‘我們可以回家了!’徐楓,你拍拍我,我們就這樣就被放過了!”
我這才朦朧的驚覺,原來我們真的就什麼事兒也沒有了。
我不顧鐵拳警察狠狠打過我的那拳,上前握著他的手,“你說得是真的?”
他露出了笑容,這次是正常的笑,也許在笑我的單純。
“孩子就是孩子!前兩天還在審訊室裏叫囂,跟個凶神惡煞似的,今天怎麼這麼乖巧?”他笑了,很難得的看見鐵拳警察笑,不過依舊難看。
我笑著什麼也沒有回答,我隻知道我現在自由了,我設想的那些全然沒有發生。
我拉了拉藍山,“我們走吧!我們自由了!”我興奮的語無倫次。
我和藍山肩並肩的走出拘留室,像重獲新生的小鳥一樣。
鐵拳警察回過頭說:“小夥子,我警告你一句!你不會每次都這樣的幸運,不要以為哪一次把別人打個半死都不用負責任!要不是那個人撤訴了,你就等著住個四五年吧!”
我沒有回答,因為我在想肖權為什麼會撤訴,他經過這件事不是應該恨我入骨嗎?他也那樣的討厭我,按照他的性格他不是應該也很想讓我死的很難看嗎?
我從迷茫中回過神來,鐵拳警察接著說:“還有你這脾氣,要囂張總要分清楚場合,這裏是警局,不是你們學校,你們老師都要讓著你!以後出去你可能會吃虧的!”
我現在高興的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有人要說教就說好了,反正我不會少一根毫毛,對於警察的教誨我左耳進右耳出。
鐵拳警察已經走到我的身邊,“還有…還有…”他躊躇著想說什麼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還有就是我對那天打了你一拳向你道歉!”他說得特別真摯,讓我覺得眼前這個人壓根與那天一拳砸在我肚子上,讓我痛的死去活來的角色完全不是同一個。
不過他緊接著說了一句話讓我覺得他還是那天的那個硬朗漢子,他聲嚴色厲,“不過那天也確實太過分了!要不看你是個孩子…”
他還要說什麼,我推著藍山走過了拐角,陰陽怪氣的說了一句,“叔叔,再見!”
鐵拳警察還沒反應過來,等他反應過來在我身後大聲的喊了一句,“還是不要再見了!”
還是不要再見了!是啊!每個人的人生中,有些人壓根就隻是一些細碎的片段,也許除了這些片段就什麼也沒有了。還是不要再見了,說得真好。
我走過警察局有些別扭的布局,終於又見到了天空,雖然此刻天空已經黑暗的一片。可是不管它是亮還是暗它都是自由的象征,是我們窮盡了一生都在追逐的自由。
藍山說:“就在這裏分道揚鑣,很久沒回家了,還真的想家了!”
我心中默念,也許我們早就已經分道揚鑣了,隻是我們大家一直都不敢承認。
我沒有應答,那種患難與共的感覺也許就到此為止吧!
今天以後,也許我們還會再見,可是終究不會像昨天或者今天這樣,把希望與命運寄托在另一個人的身上,那種生死相依的感覺,患難與共的艱難終究會遺忘在我們的記憶之中,消磨殆盡。這個道理我知道,藍山更加的知道,我們新照不宣。藍山隻是和我一樣不顯山不露水而已,甚至比我隱藏的更好。
藍山瀟灑地揮了揮手,大聲的喊:“再見!兄弟!”
他的喊聲將我混亂的思緒打的支離破碎,我想喊出剛剛鐵拳警察喊的:還是不要再見的好!可是我始終沒有勇氣這樣的決絕,沒有勇氣將藍山單單的看作我生命中一個無足輕重的過客。
我高聲應和,“再見!兄弟!”像極了某無聊電視劇裏麵“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感覺。
隻是藍山沒有聽到我的下一句呢喃,“再見!再也不見吧!兄弟!”
我轉過身子,準備大膽的前進,卻在拐角處看到了那張帶著些許倦容卻始終美麗的麵容。
楊溪就這樣霍然的出現,讓我幾乎產生了眩暈的感覺,這一切的幸福和幸運都來得太突然,突然到讓我有些無法接受。
我對視著她,像牛郎與織女經過了重重跋涉每年一次的相聚那樣深情的看著這個眼前有幾許蒼白的人。
我走到楊溪的跟前,輕輕地幫她撩了一下有些零亂的頭發,“過得好嗎?”
楊溪抬起頭,眼中含淚的看著我,輕輕搖頭,“不好!不好!沒有你我過得一點也不好!”楊溪強忍著淚水不讓它輕易落下。
我輕牽著她的手,仿佛一件絕世珍寶,輕輕一碰就脆弱的碎了。
心疼到就像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委屈,“哭什麼?現在不是什麼事兒也沒有了嗎?我回來了,又回到了你的身邊,這樣不是很好嗎?”
楊溪有些驚奇的問:“我們還會在一起嗎?”我明白她的意中所指,我也毫不在意,毫不猶豫的點點頭。
楊溪掂著腳抱著我的脖子,我隻能躬身附和。“那你以後不能再無情的把我拋開,不要遇到事兒就自己承受,不要把我放在別人的位置。”我一一微笑點頭。
“你怎麼會在這裏?”這句話從一開始就是我的疑問,隻是對於楊溪的關心超過了這些在我看來無關緊要的小事。
楊溪放開我的脖子,認真的說:“你相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心靈感應?我就是感覺到你今天要出來,所以才會在這裏等!”
我刮了刮楊溪的鼻子,“我當然相信!”
然後牽著楊溪的手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其實我自然不相信感應這回事情,我想我已經明白了我為什麼能夠這麼順利的被放出來了!為什麼肖權能夠撤訴!
不外乎是楊溪去找過肖權了,說了什麼或者威脅了他什麼,所以才能順利的將我放出來。
而楊溪竟然提起了這樣大的勇氣再次麵對這個衣冠禽獸,想必也是真的沒有辦法了,又真的太希望我安全。
我什麼也沒說,不顯山不露水隻是為了保全身邊的人一些尊嚴與安全。
我下意識的把楊溪抱的更緊了些,我怕我輕輕地一鬆手,我和楊溪就再也找不到彼此了。
這真的是最安寧的場麵,這一刻我在想,如果真的有永恒的定格該有多好!就將我和楊溪定格在這一刻,不要前進,不要再傷心。
當世人在千百年後發現已經定格的我們,他們會驚歎我們的含情脈脈,會驚奇我們的甜蜜一生。
如果真的可以定格,那就一定要定格在這裏。因為下一步我們就會走向萬丈懸崖,走進萬劫不複,走到最絕望的境地。
如果我能預見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我一定會毫不猶豫挺住自己前進的步伐。
可是我不能!我終究隻是個平庸無奇的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