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起頭我卻笑出了一個完美弧度!
那天我終究是沒有見楊溪,隻是隔著門聽到了她的聲音,這樣就應該很滿足了。人啊!有時候就應該學會適可而止,一定要明白滿足是個什麼東西。
楊溪走了之後,老太太跟我說:“那姑娘抹著淚一步三回頭的走了,看著真是可憐啊!”我笑笑,不置可否。
我在客廳的沙發上也發現了楊溪留下來的一灘淚漬,清晰可見,棱角分明。
我撫摸著那淚痕仿佛看到了楊溪的傷痛欲絕。
人在最痛恨的時候離開總是比在最心痛的時候離開要舍得的,現在這樣無情的疼痛對我對她來說都是好的,她的傷痛應該也因為我無情的那個字眼而打了折扣了吧!我想要的就是這樣的結局,完美但卻傷悲。
楊溪沒有再來找過我,雖然我在家呆著的時間短到可憐,可是她不再來找我了。
也許是我決絕的態度真的傷害到了她,也許是她對我失望了。
不過這樣不是更好?明明是我籌謀了很久要達到的結局,我應該高興,可是卻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
又是新的一天,我倚在陽台上珍惜這岌岌可危的安寧。
夏天這樣明媚的陽光灑遍這個城市,灑在陽台上,我卻怎麼也感覺不到溫熱,滿身的冰涼仿佛與生俱來,透徹心扉。
老爺子招呼我吃飯,我拖拉著身體從陽台上走到了餐桌前,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力,也許是昨晚沒有認真睡覺的緣故。
坐在餐桌上依舊是我們三個人,卻仿佛隔了千千萬萬個人形,剝離隔遠,有些許的拘謹與陌生。他們真的就一句話也不說,而且不看我。
我動了動嘴唇,剛想要說話,老太太張口吃了口菜,大聲的說:“我嚐嚐你今天做的菜,昨天做得可太難吃了啊!今天好了很多!”
老爺子一邊點頭一邊說:“嗯嗯!快嚐嚐吧!今天費了好多力!阿楓,你也快吃!”
我點點頭拿起來筷子,挑了挑菜,不知道怎樣吃進去,所以又將筷子放下了。
老頭老太也都放下筷子看我,我啟唇,想要說話,可是老爺子打斷我,說:“快吃啊!嚐嚐!今天的比昨天的好多了!”
老太太大聲的說:“不錯,不錯!”
他們千辛萬苦的堵我的話,無非就是為了不讓我再說出那些決絕的話來,他們害怕,怕看到自己兒子假裝無情的一麵。
雖然他們了解自己的兒子,可是也許他們恍惚之間就會誤認為這就是他們最真實的兒子。
忽然又是一陣敲門聲,我放下筷子走過去開了門,門外赫然站立的是兩個警察模樣的人,該來的還是來了,隻是我想不到會這樣的快,快到我措手不及。
警察無聲無息一臉嚴肅的說:“徐楓是吧?”看起來他們那樣的大義凜然,讓人望而生畏。我微微點頭。
“這是拘捕證,現在正式拘捕你!跟我們走一趟吧!”他拿了張紙在我麵前晃了晃又寶貝的收了回去。仿佛怕他一不留神我就搶了去。
爸爸媽媽在裏麵可以一清二楚的聽到這一切,“阿楓,誰呀?快請進來啊!”老爺子朝著門口走了過來,“呀!原來是警察同誌啊!快進來,快進來!”然後握著他們的手不由分說的將警察請了進屋。
老爺子把警察請到沙發上,一句話不說,轉過身來說:“阿楓,來吃飯!”這樣的話突兀而怪異。
警察找到家門卻被涼在一邊,他們麵麵相覷。
“我們這次來不是和你們談事情的,是來正式拘捕徐楓的,這是拘捕令。”他從沙發上站起來又拿出了那張寶貴到一晃而過的紙。
老爺子不動聲色,我也隻能木木的坐在餐桌前。
警察接著說:“被徐楓打的那個叫肖權的已經醒了。他全身四處骨折,胸前三處,大腿一處,大腦受到猛烈撞擊,出現積塊。對方已經提起了訴訟,所以我們要先把徐楓拘留。”他說得流利而且嚴重,可是老爺子卻輕描淡寫的似乎沒有再聽。
老爺子麵無表情的說:“吃飯吧!先吃了這頓飯再說!”
警察不依不饒,“先生,請不要妨礙我們執法!”
我像泄了氣的皮球,“爸,你先吃飯吧!我就先去吧!”一邊說我就一邊要站起來。
“我說了,現在吃飯!你給我坐下。”他的聲音顫抖,聽得出已經不可碰撞的脆弱。
警察兩人也愣在了旁邊,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老太太吃著飯,流著淚,淚水滴落在了飯菜中,變成了我們三個人這一生中吃過的最苦澀的一頓飯。
我低著頭哽咽著,吞咽著自己的淚水。揚起頭我卻笑出了一個完美弧度。“老爺子,別為難人家了!人家也是打工的。你做得這頓飯真的很好吃,以後如果我要進去了,你要每天給我送進去!”我故作輕鬆,其實早就聽出來了我的語句中的悲傷。
“老太太,好好的吃飯!看當初你嫁老爺子是多大的福氣,隻是生下了我這樣不爭氣的兒子。”我說著說著突然淚流滿麵,那些淚水噴湧而出失了節製。
我轉過身對著麵無表情的警察輕輕地說:“走吧!”我知道再留下去我會不舍得,讓自己在情感中淪陷。
老太太痛哭失聲,“你是我兒子,不管你怎樣都是我兒子,你是我的驕傲!生你下來我一點的不後悔!”她雖然哽咽卻還是很流利的說了出來。
我走到了門口,背對著他們,語氣帶著幹癟,“昨天說的那個去旅行的事兒,你們還是去吧!老頭老太都太需要休息了,隻是機票不能我幫你們定了,你們就自己定吧!”
我踏著大步頭也不回地走了出來,不想再聽到那些從未聽到的哭聲。
我是對不起他們的吧?老爺子對老太太關懷備至,從來沒有讓她受半點委屈,留一滴淚,可是老太太卻因為她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失去了她天生樂天的脾性。
而老爺子更是剛強,別說哭,就是軟弱也隻是在老太太和我麵前,而現在他卻因為我軟弱給全世界看。
我走出了樓房,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我就像一隻已經適應了早已經黑暗的地鼠,再見到光明讓我覺得那樣的刺心紮眼。
我很慶幸老爺子老太太沒有追過來,他們怎麼可以忍受這樣指指點點的街坊。相熟了二十年,口碑良好,不曾虧欠過任何人,可是就是他們的兒子卻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抓進了警車,淪為了萬人唾棄的階下囚。
我模糊的聽見有人在旁邊說:“這不是徐天正家的兒子嗎?這是怎麼回事?聽說蠻優秀的,怎麼就被抓起來了!”
我笑出一臉的無奈說,“阿姨,你認錯人了!徐天正是誰?我不認得!”我幹癟的笑了。
“徐楓!”是誰?又是誰在呼喊著我的名字?讓我謊言不攻自破,讓我尷尬的不可逃避,接收這個世界的審判。
我回頭是那個已經隔離我很遠的薛小蒙。我嗤笑。
“你誰啊?我認識嗎?認識我嗎?而且我也不叫徐楓!你認錯人了吧!”如果真是被揭開是撕心裂肺的疼痛,那麼我寧願永遠活在謊言與瘋傻之中。
我承認我有些瘋了,我想要瘋的連我自己都不想認識,可是終究不能。
“徐楓,你清醒一點,認清你現在的處境,好不好?你知不知道你剛剛那樣講被叔叔阿姨聽見了會有多傷心?你以為這樣你對得起誰?”小蒙有些歇斯底裏的怒吼。
我看著他的麵目,忽然想起來一年前他的麵目。那時的他棱角還沒有這樣分明,稚氣未脫,有點依賴著我,而短短一年竟是物是人非,斷壁殘垣了。他看起來已經有分明的棱角,有銳利的目光,更重要的是他不需要再依賴我了。
“滾!”還是昨天的語氣,還如同昨天般冰冷,隻是我的表情已經千錘百煉到除了冰涼再無它了。
小蒙上前抓住我,直視著我,“你就是個懦夫!從開始逃避到現在,徐楓,你真沒用!”
我收斂起那如潑皮無賴般的笑容,看著小蒙,惡毒用盡的說:“我好的時候你忌妒我,恨不得把我碎屍萬段。我現在遂了你的意,自甘墮落,你又來假惺惺的可憐我!你他媽的才是最惡心的!帶著你的假慈悲,滾!”
我收拾好所有的情緒,把自己說得越賤越暢快。
“啪!”生生的一巴掌,震天動地,我的眼前已滿是混沌。
倩倩出現在我的眼前,“你說出這樣的話,你真讓我失望!”倩倩的語氣有威嚴的味道,她是想要打醒我嗎?我清醒過來。隻是做了一個“隨便你”的姿勢。
“你們打也打完了,罵也罵完了,能放過我了吧?奚落夠了就回吧!嫌我現在還不夠慘是吧?”
圍觀的人就真的以為他們是來落井下石的,指指點點。
“我以前真是瞎了眼了,竟然能看上你這樣的人!”倩倩有些賭氣有惡狠狠的說,然後拽著小蒙轉身離開。
做戲做到最好才叫做操守,我對著他們的背影喊:“現在明白也不遲,那巴掌算我還你的,以後我們各不相欠!”
小蒙和倩倩的背影不約而同的怔在了那裏,看起來空空蕩蕩。倩倩想回頭,卻被小蒙狠狠地半抱著身子離開了。
終於隻剩下了我一個人,這個世界我不用再害怕虧欠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