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還是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可憐童養媳的時候,他們就已經磨刀謔謔的開始算計了。
他們一個比一個精,一個比一個厲害,而我,從頭到尾,都生活在他們的算計當中。
我心裏說不出是悲是喜,空蕩蕩的,冷冷的生疼!
沈慕淮還在不疾不徐的繼續說著當年的事情:“我和母親設了一個非常完美的局,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我不僅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名正言順的回到沈家,我還可以輕而易舉將沈太和沈野從沈家趕出去……”
我怔怔看著他,黯然道:“那你為什麼還要等這麼久?直到三年前沈老爺子病重,你才回到沈家……”
他唇角漾起苦澀的笑意:“因為,因為那一個暑假,我與你四十多天的相處,便讓我做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第一個決定!”
他看了我一眼,澀然道:“我是帶著目的住進溫家的,可是你那麼天真爛漫心無城府,讓我實在不願意將你卷進這場是非中來!我還記得有一次我和你在山坡上放牛,我發現了一種十分漂亮的小紅果,味道也十分酸爽香甜,便忍不住吃了許多,黃昏時一回到家,我就口吐白沫出現了中毒的症狀,那時候溫家大爺和大娘都還在外麵做工沒有回家,溫秋實也還在學校沒回來,你便學著溫大娘的樣子,用雞毛給我催吐,三兩次之後,直到我將吃下去的紅果子全部吐出來,你又用清水給我漱口,最後還偷了他們家的蜂蜜兌水給我喝……,晚上的時候,溫大娘發現蜂蜜少了,便逮著你結結實實打了一頓……,我那時候趴在床上沒有力氣下去救你,卻在心裏下定決心,我這條命是你救回來的,這輩子我無論如何都要好好保護你,不讓你受傷害,也不讓你卷進這些是非中來……”
我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自嘲道:“我是不是還幫你趕跑過床頭的花斑大蟒?”
他的眼眶也不知不覺有些濕潤,點頭說道:“嗯!那時候我住在溫家,就覺得最靠得住的人就是你了,遇到危險我除了叫你的名字,再也想不起叫別的……”
我伸手給他:“把紙遞給我!”
他將紙盒遞給我,溫言勸道:“別哭了,這些事情都過去了……”
我抽紙收拾了一下臉上的眼淚,盡量平靜的說道“既然都過去了,那你為什麼還要將我帶到這裏,為什麼還要讓我想起已經忘記的一切?”
“因為我知道你對我其實也一直有所懷疑!現在不把這些事情交代清楚,我擔心以後就沒機會了!”
他歎了口氣,有些沮喪的繼續說道:“我在溫家住了一段時間後,按照我母親的意思,我是要偷偷將你帶回桐城的!我和前來接應的人偽造了你墜崖身亡的假象,暗地裏卻將你偷偷帶出了那個小山村……”
“那我怎麼沒有和你母親住到一起?我又是怎麼住到回港鎮的?”
“在回去的途中,經過回港鎮,我帶著你偷偷避開我母親的耳目,找到了當地的警察,那天值班的,恰好就是你的父親!”
“你讓他收留了我?”
“嗯!我說你是從小就被拐賣的孩子,現在已經不記得家人是誰了,求他收留你!”
“那時候你也才十多歲,他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就相信你?”
“因為我給了他一筆巨款!那筆錢本來是我母親打算用來從溫家人手裏贖你的,順利製造了你墜崖身亡的假象後,這筆錢也就省下了!我把這筆錢全部都留給了你父親,在當時來說,那真正算得上是一筆巨大的財富!你父親收了我的錢,承諾會將你當做親生女兒一般看待……”
他悶悶的再次歎息,揉著眉心沉聲又道:“我在回港鎮逗留了半個月,在這期間,我帶你去找了我母親的一個朋友,讓他將你催眠,讓你永遠都想不起八歲之前的事情……,大概是因為催眠過的原因,你的思維能力領悟能力都比同齡孩子高上許多,雖然是八歲才上一年級,可是整個小學的課程,你隻用三年便完成了……,又因為你養母是小學教師,所以你格外受到關照,跳級完成了小學學業後,順利進入市重點初中……”
他對我成長中的事情很清楚,點點滴滴他都了然於胸。
甚至,就連我母親從小對我的苛責和打罵,他都有所了解:“我曾經警告過你的養父,讓他轉告你養母善待你,可惜我的警告根本不能從本質上改變什麼,你一直都生活在你養母的奚落和打壓之下……”
我想起了我的養母。
在外人的眼裏,她對工作兢兢業業,對學生循循善誘,對身邊的人也和善可親,唯獨對我,她幾乎從來都沒有給過我好臉色。
我成長中的那些囧事,糗事,總是會被她添油加醋的說給所有人聽!
那時候我最大的心願便是快點長大,渴望翅膀硬了,能早一天從她的身邊飛走!
我隻是怎麼想都沒有想到,她最後的結局,居然會生生死在我的麵前!
我沒有盡到過身為女兒該有的孝道,所以她才會被程楠那一丁點兒的好處就迷惑得連好賴都分不清,最後被程楠搶走急救藥,延誤了性命……
以前我還很想不通,別人家的母親為什麼都會那麼可親可愛,我的母親為什麼從來都不抱抱我,從來都不親親我,就連撫摸一下我的頭發這樣的舉動都沒有!
她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打我罵我,揪著耳朵的打我罵我!
我抱怨過,反抗過,憎恨過,可是現在,我心裏對她隻有滿滿的愧疚!
如果不是有我這樣一個半路撿來的女兒,她的人生應該也會少很多怨氣,最後也不至於會落得那樣的結局。
想到這裏,我終於忍不住再次落淚:“慕淮,別說了!”
沈慕淮卻並不知道我心裏兜兜轉轉想了這許多,他這次是來給我交底的,自然不會就這樣打住話頭!
“這十多二十年的時間,我跟著母親一直居無定所,美國德國,韓國新加坡都是我們的常駐地,可我不管身在哪裏,心裏一直都在關注著你,知道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