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澗壇早在一個月前便開始做準備了。
那是一個異常高大寬闊的平台,在京都最為莊嚴神聖的霄雲山上修建而成,皇帝的儀仗會帶領文武百官和皇親國戚穿過皇城街道,一路朝著天澗壇進發。
這天,所有的商鋪都必須關門,家裏的老幼婦孺不得出門,隻有每一家的當家男子才能恭敬的跪在門邊的路上,得以跪拜天子儀仗。
那陣勢是每年北境最重大,也是上至帝王下至黎民心裏最神聖莊嚴的儀式。
儀仗聲勢浩大,長長一串長龍一般的到達了目的地,天澗壇上北境的旗子在陽光樣隨風飄舞,風不大,每年的這幾日都是北境天氣最好的日子,無風無雨,卻也不燥熱。
三品以上的官員和皇親國戚才能進入天澗壇的祭祀平台,其餘的所有人,都得在外麵跪拜,一直跪到儀式結束為止。
由北棠冽帶領著的,祭祀,莊嚴盛大。
祭祀的主持聲音洪亮,哪怕在這寬闊的地界上,那聲音都如同洪鍾一般聲聲入耳。
“玄德七二六年,北棠弟三十二世——北定武成帝,領眾生祈福,皇天大帝仁德寬厚,佑北境世代流傳,國富民強……佑北境大地風調雨順,五穀豐登……
所有的人一起祈福,向黃天大帝祈禱來年風調雨順,五穀豐登等等祝詞。
祝詞完畢後,天澗壇安靜一片,隻有偶爾清風吹過旗子時發出的‘呼呼’聲,所有的人閉目虔誠跪於黃天之下,默默祈禱……
祈禱結束後,三牲五穀祭一一受禮完畢,時間便早已經到了午後,陽光有些眩目,所有的人卻還是一動不動。
北棠冽致辭完畢後,將會由第一年參加祭祀的北棠風致辭,本來北棠冽是打算在今日宣布立北棠風為太子的,但是那道聖旨,最終沒有頒布。
“黃天在上,北境皇室第三十二世孫,軒陽王——北棠風晉上。”
北棠風跪在祭祀台上,身後台下是北境所有權貴和整個朝堂,身側是北棠冽站在一側輕輕閉目聆聽……
一字一句,他的聲音洪亮寬厚,字字擲地有聲,聲聲如洪鍾入耳。
“臣自知三十年未為北境做過任何貢獻,更沒有為國為民立功建業,也未曾孝敬於父母膝下……三十年來未曾踏入故鄉,興建一草一木,一磚一瓦,更是認賊作父,屈膝於南陵之下,更名換姓三十餘年,實有愧於北境,有愧於皇室,有愧於軒陽王之稱號……臣自諫罪己詔,於皇天之下公布於世……自願撤去皇室稱謂,自貶為庶民,驅逐出北境,永世……不得回朝!”
他的話說完,低下一片寂靜,隨即猛然爆發一陣高過一陣的議論之聲。
北棠冽隻是閉目在側,什麼都沒有說,也沒有表達。
突然高官之中最前排有人跪著往前幾步,出了隊列,大聲質問道:“軒陽王這是何意?祭祀大典莊嚴神聖,豈能做此兒戲之言?”
站出來的人,正是上官家族之首,上官閔敏的父親,為北境丞相的上官壑,他跪立在地,背脊挺直,下顎胡須微微顫抖著,一字一句的道:“更何況,軒陽王殿下的罪己詔,也不見得為實,又何須拿自己的名利與皇室聲名來抹黑?”
天澗壇早在一個月前便開始做準備了。
那是一個異常高大寬闊的平台,在京都最為莊嚴神聖的霄雲山上修建而成,皇帝的儀仗會帶領文武百官和皇親國戚穿過皇城街道,一路朝著天澗壇進發。
這天,所有的商鋪都必須關門,家裏的老幼婦孺不得出門,隻有每一家的當家男子才能恭敬的跪在門邊的路上,得以跪拜天子儀仗。
那陣勢是每年北境最重大,也是上至帝王下至黎民心裏最神聖莊嚴的儀式。
儀仗聲勢浩大,長長一串長龍一般的到達了目的地,天澗壇上北境的旗子在陽光樣隨風飄舞,風不大,每年的這幾日都是北境天氣最好的日子,無風無雨,卻也不燥熱。
三品以上的官員和皇親國戚才能進入天澗壇的祭祀平台,其餘的所有人,都得在外麵跪拜,一直跪到儀式結束為止。
由北棠冽帶領著的,祭祀,莊嚴盛大。
祭祀的主持聲音洪亮,哪怕在這寬闊的地界上,那聲音都如同洪鍾一般聲聲入耳。
“玄德七二六年,北棠弟三十二世——北定武成帝,領眾生祈福,皇天大帝仁德寬厚,佑北境世代流傳,國富民強……佑北境大地風調雨順,五穀豐登……
所有的人一起祈福,向黃天大帝祈禱來年風調雨順,五穀豐登等等祝詞。
祝詞完畢後,天澗壇安靜一片,隻有偶爾清風吹過旗子時發出的‘呼呼’聲,所有的人閉目虔誠跪於黃天之下,默默祈禱……
祈禱結束後,三牲五穀祭一一受禮完畢,時間便早已經到了午後,陽光有些眩目,所有的人卻還是一動不動。
北棠冽致辭完畢後,將會由第一年參加祭祀的北棠風致辭,本來北棠冽是打算在今日宣布立北棠風為太子的,但是那道聖旨,最終沒有頒布。
“黃天在上,北境皇室第三十二世孫,軒陽王——北棠風晉上。”
北棠風跪在祭祀台上,身後台下是北境所有權貴和整個朝堂,身側是北棠冽站在一側輕輕閉目聆聽……
一字一句,他的聲音洪亮寬厚,字字擲地有聲,聲聲如洪鍾入耳。
“臣自知三十年未為北境做過任何貢獻,更沒有為國為民立功建業,也未曾孝敬於父母膝下……三十年來未曾踏入故鄉,興建一草一木,一磚一瓦,更是認賊作父,屈膝於南陵之下,更名換姓三十餘年,實有愧於北境,有愧於皇室,有愧於軒陽王之稱號……臣自諫罪己詔,於皇天之下公布於世……自願撤去皇室稱謂,自貶為庶民,驅逐出北境,永世……不得回朝!”
他的話說完,低下一片寂靜,隨即猛然爆發一陣高過一陣的議論之聲。
北棠冽隻是閉目在側,什麼都沒有說,也沒有表達。
突然高官之中最前排有人跪著往前幾步,出了隊列,大聲質問道:“軒陽王這是何意?祭祀大典莊嚴神聖,豈能做此兒戲之言?”
站出來的人,正是上官家族之首,上官閔敏的父親,為北境丞相的上官壑,他跪立在地,背脊挺直,下顎胡須微微顫抖著,一字一句的道:“更何況,軒陽王殿下的罪己詔,也不見得為實,又何須拿自己的名利與皇室聲名來抹黑?”
“我心意已決,今日便會離開北境,以贖三十年來之罪過!”北棠風猛然站立起來,高高在上的祭台,還有他高大的身軀瞬間形成一種莫名的壓倒一切的氣勢撲麵而來。
說著,他堅決的伸出了雙手,麵無表情卻異常堅定的取下了自己的冠冕,脫下了自己的朝服……一身白衣,發髻散落而下的北棠風就那樣毫無懼色的站在眾人的麵前。
所有的人都愣住,然後一臉愕然的看向站在一邊的北棠冽,突然不懂了……
北棠風在南陵做些什麼,朝中不少大臣是知曉的,當時這件事情在北境也不是什麼秘密,雖說最終也沒有什麼結果,但是北棠風在北境也曾成為英雄傳奇,可如今他才回來一月不到……竟會發生如此的轉變?
朝堂中的人最懂得察言觀色,也最懂得見風使駝,見北棠冽在一邊不出聲,一時也沒有人敢表明立場,更何況皇室是權利的頂端,帝王家的兄弟們更是明爭暗鬥不斷……
三十年來北棠風都不曾在北境有過任何作為,但是卻一直有著為國而戰的英雄名號,在民間北棠風的呼聲其實是很高的,所以誰也不知道這是不是新一輪的爭鬥……而北棠風隻是為了保命而不得不做出如此決定?
畢竟北棠冽少年登基,當時朝堂全權由四大家族掌控,幾乎挾天子以令諸侯,但是不過三年,北棠冽聯合上官家族以冷酷到殘忍的作風,雷厲風行的滅四大家族,奪回皇權,一手掌控朝堂的事情還曆曆在目一般。
所有的人都知道北棠冽的恐怖,當然也知道……若是兄弟二人起了爭鬥,那麼在北境毫無作為的北棠風是不會有任何勝算的,隻有明哲保身離開北境,或許才能撿回一條命。
沒有人再出聲了,幾乎每個人的心裏,都在盤算著。
但是上官家族中,突然又站出來一個人,頭發花白,胡須長長的拖到了胸前,也是一片花白,整個人看起來卻很是精神,他的雙眼炯炯有神,抬頭毫不畏懼的看向高處祭台上的北棠冽和北棠風,沉聲道:“老臣有一問。”
這聲音一出,幾乎所有的人的眼光都看了過去,並且不自覺的讓開了一條道路。
這便是上官閔敏的爺爺,身為外臣,卻在先帝時期便受到重用,後來幫助北棠冽破釜沉舟奪回皇權,破例封為宣武王。
“不知皇上對此有何看法?”宣武王他開口說話了,連北棠冽也不得再沉默,幽幽的睜開了眼睛,看著宣武王沉靜的眼睛,輕聲道:“那是他個人的決定,朕不予幹涉。”
這樣的話,更像是已經默認了北棠風的行為,也更加叫底下正在揣測的人心裏安定了不少,起碼知道了正確的方向。
“皇上英明,一向自有主張!但老臣不得不問,先帝於玄德七一十年曾下旨賜婚於閔敏郡主與軒陽王殿下,但軒陽王殿下如今做此決定,敢問皇上,這婚約該如何遵守?”
宣武王字字逼迫,提得也正是整個上官家族都不敢說的事情。
上官閔敏是上官家的掌上明珠,在家族裏是最受寵愛的女兒,本來整個家族對於她的婚事是誌在必得,也覺得門當戶對!但如今北棠風突然如此,那婚事該如何處置?
上官家族的明珠,又怎可嫁給一介平民?
北棠冽沉默了一會兒,雙目微沉,似乎在思考這個問題,過了一會兒,他轉眼看向北棠風,問道:“此事,你覺得該如何抉擇?”
“罪臣一切聽從皇上吩咐!”北棠風猛然跪地,嚴肅的道:“但罪臣以為,既是先帝旨意,自然不得隨意違抗……但罪臣即沒有了軒陽王的稱號,那麼這世上便再無軒陽王此人……罪臣雖不知如何決定,但律法不外乎人情,既然此事閔敏郡主為受害人,罪臣覺得決定權應該全在閔敏郡主身上!”
“嗯!”北棠冽微微沉吟,然後看向了低下黑壓壓的人群,開口道:“上官閔敏可在?”
“臣女在此,參見皇上!”小小的身影,穿著朝服,多了幾分莊重,嚴肅的表情也幾乎不常在那總是笑臉吟吟的小臉上看到。
北棠冽點了點頭,才道:“朕也覺得此事該由上官閔敏一人抉擇,不論決定如何,朕都賜你們無罪!那麼上官閔敏……你可還願遵守婚約,嫁與這個已經放棄了皇族身份的平民百姓?”
說著,北棠冽不由得提醒道:“你若願意,那麼沒有人能拒絕先帝的旨意,那你嫁與他後,便要隨他一起離開北境,放棄你現在所有的名利從上官家族譜上除名!若你不願意,便直言明說,那婚約便就此取消!朕自可在為你尋得如意郎君!”
“如今……你便做出選擇吧!”北棠冽的話說完,一陣風幽幽的吹過,吹過上官閔敏瘦小的身子,哪怕站得這樣高,這樣的遠……似乎都能看到她小小的身影在風中瑟瑟發抖。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她低著頭,眼淚聚集著,雙唇顫抖,竟是一個字都無法說出來。
雖然她早知道會有這一刻的,因為若是她拒絕的,那麼對於她與上官家族的聲譽便不會受損,可是她……她竟是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因為她打從心底,願意放棄一切雖北棠風遠走天涯!
可是她也無比的清楚,他如今所做的一切,都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另一個人,一個他愛之如命的人!
“快拒絕啊!閔敏!”身後不遠處的父親焦急的小聲催促道:“難道你想離開北境,離開父母……永遠也不得再見麵?更何況,你堂堂北境郡主,身份尊貴……怎能嫁給一介平民!北棠風在朝堂上已經站不住腳,選擇了逃避,他是個懦夫!根本配不上你!”
他不是!!
上官閔敏的內心在咆哮,在呐喊,可是卻隻有她能聽到,隻有她能感受到北棠風那種深沉得逾越了一切的愛情。
為了錦瑟,他放棄了一切,別人一輩子都渴望不到的權利和尊貴的身份!甚至放棄了整個天下,放棄了君臨天下的機會!他不是懦夫,他比任何人都勇敢。
他能站在這裏,接受大家的批判,在他往後的人生裏,北棠風這個名字在北境的曆史上將被無情的抹黑,他會成為一個懦弱的失敗者,為了保命倉惶逃竄的懦夫,是曆史上的敗筆!
這一切……他都甘願承受了!
上官閔敏突然落淚了,因為父親的話叫她突然想到了,北棠風所做的一切,所承擔的一切……他為的就是這一刻,而她隻想他開心,隻想為了他好。
哪怕他背負了一世罵名,隻要他覺得值得,隻要他覺得幸福,那麼她就成全他。
“臣女不願意!”上官閔敏突然抬起頭來,臉上還有淚痕,但是表情無比堅決,聲音冰冷無情,“臣女的夫婿是軒陽王殿下……並非一個平民百姓,更不是一個犯下罪孽的罪臣!所以臣女不願意遵守婚約下嫁北棠風!請皇上明鑒!”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上官家的人幽幽的鬆了一口氣,北棠冽的眼微微暗沉,卻是幽幽一歎……
北棠風看著上官閔敏堅決的臉,雖然她沒有看他,但是他還是看著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她還是那個善良的小姑娘,雖然柔弱愛哭,但是內心卻是一個堅強的好姑娘!
謝謝。
他在心裏,對她表達了最崇敬的謝意。
“既是如此,那麼朕宣布,婚約作罷!至於北棠風的選擇,朕也不加予幹澀,一切都是他自願承受,與人無尤!”北棠冽說罷,長袖一甩,結束了祭祀,轉身毫不猶豫的離去。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祭祀結束,百官的呼聲連同著天澗壇外的所有人一起齊聲呼喊,那聲音在藍天白雲下久久的回蕩著……
所有的人都一點點的離開了……這遼闊的天澗壇上仿佛是一瞬間,便沒有了人影……
夕陽西下,北棠風高大的身影依舊跪在祭台之上,他閉著眼睛……但是卻知道此時已經是空無一人了。
他沒有睜開眼睛,隻是朝著天空,恭敬的嚴肅的磕了三個響頭,沉聲道:“兒臣不孝……未能完成母後的心願,兒臣無能……未能實現替父皇替北境統一南陵的承諾……還請父皇母後恕罪!”
高大的祭台,殘陽落寞,清風吹拂過北棠風的衣角,這空曠的天澗壇竟顯得那樣的清冷,孤寂……
幽幽的起身,北棠風的素衣在似血的殘陽下染上了一層霞光,他將頭發挽了起來,沒有冠冕,就那樣素淨的挽了起來,抽出袖子裏的白色絲絹,纏繞著將發髻固定住了。
“錦瑟……我做到了!等我……我這就來!”北棠風最後一眼,看向似血的殘陽,看向這寂寥的天澗壇,轉身離去。
霞光拖長了他的影子,他毫無懼色的離開……素衣在風中翻飛,頭上的白色絲絹迎風飛揚……將他的背影渲染得翩然如仙……
“王爺,這是閔敏郡主讓奴才交給你的!”
原本以為早已經沒人了,當北棠風徒步下了霄雲山時,天已經黑了,山腳下一個等了很久的丫鬟忙跑了過來,遞給了北棠風一封信。
是上官閔敏的筆跡,而且也是她的隨身侍女。
北棠風微微的皺眉,打開了信封。
“此一別天涯海角永不見。離別前允敏一麵之機緣,自當永懷於心。軒陽王府,等君親麵一別。’
北棠風回過神來時,那貼身的小侍女正期待的看著他,“王爺,郡主偷偷跑出來的……您就見她一麵吧,以後……也許,再沒有機會了。”
“這……”看了看天色,一切都進行得比他預想之中要順利,此刻雖然天已黑,卻也不晚,若是去見上官閔敏一麵再出發,也不會耽誤時辰。
“好吧!”北棠風說罷,將信放進了袖子裏,然後轉身朝著北境都城王府的方向走去。
他始終記得,上官閔敏的恩情……他知道她對他的感情,也知道她所做的犧牲,他很感激……感激她的善良,感激她的理解……也感激她,賜他自由之身,讓他能與錦瑟遠走天涯,能給錦瑟一個光明正大的名分。
一切都多虧了上官閔敏,如今離別在即,日後真的再無見麵之日了!
她一個小小的請求,也當他還她一個恩情吧!除此之外,他真的再沒有機會替她做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