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大夫為楊夫人診脈之後,蹙了眉頭,“夫人年紀不小了,這一胎來得不易,記得好生安胎,前三個月盡量少走動,能臥床就臥床。”
楊博欽的大腦袋往前湊,滿滿的擔心,“是不是胎像不好?”
“她始終有些血氣虧損,但好生調養著沒問題,我會開一道坐胎藥,每天服一碗,若是喝下去吐掉了,隔小半個時辰再給她喝,我隔幾天會過去給她診脈,調整藥方,到第四第五個月,基本就穩了,那會兒就得注意飲食。”
楊博欽聽清楚居大夫的每一個字,鐫刻在腦子裏,然後轉身問敏先生借銀子要給診費和打賞。
他堅持要打賞,這對他而言是天大的喜事,沒人能理解。
沒錯,他是當過爹了,有兒子也有女兒了,夫人也把他們當做親生的,但是,夫人有孕已經不僅僅是能生孩子的問題了。
而是他們從年少結為夫妻,成親第二年開始就盼著有孩子,一次又一次地失望,這幾乎是橫亙在他們心頭最大最大的事情。
所以,夫人有孕最大的意義在於夢想成真了,在他們都已經不抱任何希望的情況下,孩子來了。
比升官更讓人高興。
敏先生肯定會借銀子給他,且每一份賞錢用紅色的小錢袋裝著,鄭重地道:“這不叫賞,這叫分喜氣,你得分一份給殿下和王妃。”
老蚌生珠,這福氣沒邊了。
敏先生是個老派人,一定要講究吉利。
殿下和王妃成親也有些日子了,肚皮一直沒見動靜。
他也不是催生,但是先討個喜慶。
周元拿了賞錢,便把玉佩還給楊尚書,福身笑著說:“奴才祝夫人早日誕下大胖小子。”
“姑娘也成。”楊博欽對每一句好聽的話都給了回複,小子也好,姑娘也好,他不在乎,隻要能順利生產母女平安就行。
他轉過頭去對著殿下,一臉的欣然,“殿下加把勁,您也可以,您還年輕。”
少淵覺得他飄了,拿回欠條都沒這麼飄,他幾時生孩子與他何幹?
楊夫人望著眼前的人,仿佛自己在夢中一樣,太不真實了。
離開蕭王府之前,她還拉著錦書的手問:“王妃,我實在是不敢相信,我都這年紀了,怎麼還能懷上呢?該不會是全部都診錯了吧?”
錦書笑著送他們出去,“沒有診錯,兒女緣分有時候不能強求,該來的時候就會來,回去好好坐胎,像周元說的那樣,生個大胖小子。”
“大胖閨女也成。”楊博欽在一旁又接了句。
錦書笑著問道:“楊尚書喜歡閨女啊?”
楊博欽扶著夫人小心翼翼地走下石階,一邊回答錦書的話,“小子嘛,家裏頭有一個了,姑娘嫁出去了心裏頭也是念著娘家的,不怕王妃笑話,我家姑娘打小就乖巧孝順,倒是那小子十四五歲的時候,反叛忤逆,說他一句話要頂上十句,不過如今也好了,規規矩矩地當差,隻到底不若閨女貼心懂事的。”
他的兒子楊守凡,前不久因為在星瀾宮立功,被提拔為禁軍副統領,也算是前程遠大的。
楊博欽一路出去,嘴裏還是絮叨個不停,“我孫子都有三個了,沒想到還當再一次當爹,這福氣真是沒邊了。”
他自己本身就一子三女了,兒子成親生了三個孩子,三個女兒也全部出嫁,嫁得也還不錯。
他今年四十八歲,就已經出任戶部尚書,他這一輩子怎麼那麼走運啊?真是一生順遂啊。
遊廊裏,暗疾正在跟辛夷說話。
“這麼大年紀了還生孩子,多不要臉啊?孫子都有了呢,既大夫都說是喜脈了,大晚上的還過來叫王妃和居大夫看看,就顯擺能生唄?辛夷,這種人咱們不管他。”
辛夷不在一個思路,給暗疾這個九漏魚科普,“她沒有絕經,可以有孕,造物主賦予了女人生育的權力,在她可以生育的年紀裏,她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想生,哪裏有什麼不要臉的?你這樣的思維,充分體現了作為男人的狹隘與高貴,連女人生育都要踩一腳,你和杠精沒有分別。”
暗疾一怔,連忙解釋說:“我沒有這個意思啊,我沒有覺得男人很高貴,我就是想說會生孩子沒什麼大不了的。”
“沒什麼大不了?”辛夷這就不同意了,看著他冷冷地說:“在醫療條件落後的時代,生孩子可以奪走女人的命,多少男人娶妻就是為了繁衍子孫的?既然沒什麼大不了,那就自己生去。”
暗疾被罵得一愣一愣的,他就是見辛夷一直看著楊夫人的肚子,以為她羨慕楊夫人能生,才故意那樣說來安慰她的。
誰知道反而被她誤會了。
戀愛腦沒原則,他彎腰道歉,“是我錯了,生孩子實在是很了不起,女人很偉大,是男人很差勁,男人不是個東西。”
辛夷更加的嚴厲,“什麼男人不是東西?你爹不是男人啊?殿下和兩位先生不是男人啊?那些上戰場殺敵的不是男人啊?怎麼男人就不是東西了?暗疾你腦子沒毛病吧?你既看不起女人,也看不起男人,你看得起誰啊?”
暗疾哭喪著臉,生什麼氣啊真是的,“我看得起,我都看得起,男人了不起,女人也了不起,男人和女人都是一樣的了不起。”
“也不是這樣分,不是所有男人女人都了不起,有些男人和女人有成就,有些一輩子普普通通,而有壞的男人也有壞的女人,那些我們統稱是壞人,不以性別區分,壞人就是壞人,好人就是好人。”
辛夷說著說著,覺得自己自己一顆心有些發熱了,繞了,一揮手,“總之,我們說某個人的時候,就說某個人,不要以一個人指代一個群體,就像你暗疾輕功厲害又毒舌,難道天下的男人都輕功厲害且毒舌嗎?那梁周天是個人渣,天下男人都是人渣嗎?戰無情有情有義,天下間的男人都有情有義嗎?”
無端被上了節課,暗疾憋屈死了,求救地看著王妃,管管她吧,我就說一句而已。
王妃卻挽著殿下的手,“走,回去用膳。”
殿下抬起一雙不顧屬下生死的眸子:“對啊,咱們晚膳還沒吃呢,都餓了。”
兩位先生是不會多管閑事的,各人有各人的命啊,這麼多女護衛你暗疾沒瞧上,非得瞧上一個腦子偶爾正常偶爾失常的辛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