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先生開始與二房三房交接一些財物的事。
財物的事,他是找到了大將軍府原先的賬房和管事,有了大概之後,他錙銖必較,鍋碗瓢盆都給他算個清楚。
曾經的囂張,麵對敏先生的鐵腕無情,被碾得七零八落,就差點跪在地上哀求了。
少淵和錦書去了大將軍夫婦的墳前祭拜。
他們大婚之後,便要開始遷墳到忠烈陵。
大將軍夫婦已經同穴而寢,難分你我,自然就要一同遷過去的。
錦書在墳前跪下,心裏有一種壓抑的沉痛。
以前沒來到北州,沒到這墳前來,腦子裏所有的情感都是來自於原主的回憶。
但是,這一刻她真有一種錯覺,長眠於此地的夫婦,真是她的父母。
讓她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少淵奠酒之後,便借故看看墳地四周的環境,他覺得,錦書或許是有話要在這墳前說的。
料峭山風,依舊是吹得臉頰冰冷生痛。
錦書再一次祭酒,磕頭拜下,道:“我雖非二位的女兒,但用了錦書的身體,叫二位一聲爹媽,也合情合理。”
“我向你們保證,如果大哥真的尚在人世,我一定盡力尋他回來。”
山風吹過樹梢,仿佛是有所回應。
錦書跪在墳前,許久才起來,與少淵一同下山去。
敏先生也清點完畢了,家財全部交給大伯父他們看管,揚言下去,若誰敢刁難他們一家,蕭王府不會坐視不管的。
為了高枕無憂,他提議讓大伯父一家住進大將軍府,且買了婢子小廝,也請了護院,誰敢來欺負就毆打誰。
事情交托之後,便要啟程回京。
小堂妹落臨兒找到錦書,說是想跟著一同回京去,京中好玩,她還沒玩夠。
錦書也十分喜愛這位小姑娘,覺得她非常的有主見。
“你跟著我去京城,你爹媽能舍得嗎?”
“我說服他們了,”落臨兒調皮一笑,“我跟他們說,等我見識夠了,就回來說親嫁人,往後嫁了人,我可就沒機會出去了。”
錦書笑著道:“那好,既然他們同意,我便帶你一同去吧。”
落臨兒高興地挽著錦書的手臂,“長姐,我能在國公府或者蕭王府謀一份差事嗎?我也想賺嫁妝。”
紫衣在一旁笑著道:“臨姑娘,等你出嫁咱們家姑娘自是會給你準備一份嫁妝,怎需要你自己去賺呢?”
“紫衣姐,不一樣,自己賺來的銀子,安心。”落臨兒甜甜一笑,少女的丹鳳眼裏,盡是對未來美好的憧憬。
錦書真的很喜歡看她的笑容。
像極了她的妹妹落寶意,在落寶意的臉上,也是能看到這樣明媚的笑容,她說起未來,也總是眉飛色舞的。
落寶意說人生難得,務必熱愛與珍惜。
她含笑問道:“那你會做什麼啊?能謀什麼差事?”
落臨兒說:“分我什麼差事都行,反正我總能學得來,我如今會的是刺繡,寫字,算賬,煮茶,洗衣,打掃,煮菜。”
錦書讚賞道:“那你會得真多啊。”
“會得多,但不精,唯有洗衣做飯打掃嫻熟一些的,我可以先做這些。”
紫衣本以為她說要一份差事,必定也是那種能管人,不辛苦的活兒。
可她說了那麼多樣,幾乎都是要用勞力的。
“臨姑娘,這是下人的活兒。”
落臨兒笑著道:“紫衣姐,我本也是平民出身,身邊好幾個朋友也去富人家裏當丫鬟侍女,有些男孩子則去當了短工或者長工,再者,人這一輩子那麼長,誰能保證以後一帆風順呢?落難了也是該做什麼就做什麼的,我也是要嫁人生娃的,總得養娃啊。”
錦書聽了這番話,覺得這個妹妹實在是很有想法,也看得很透徹,含笑道:“回去問問滿姑姑,讓她安排你的工作。”
落臨兒高興地跑開了,“我去跟爹娘說。”
紫衣瞧著她歡喜的背影,道:“姑娘,叫她做下人的活兒,不好吧?畢竟是您的堂妹,是咱國公府正經的姑娘。”
錦書道:“不要緊,讓她學學,她還年少,多做一些,慢慢地就找到自己的興趣了。”
落臨兒說得對,人這一輩子說長不長,但說短也不短,未來是什麼樣的,誰都不知道。
“她說她以後要生娃,要養娃。”紫衣就很驚奇,“她怎麼能想得那麼長遠的?養娃不有夫婿嗎?”
“夫婿未必靠得住。”錦書歎息著搖頭離開,“男人也沒幾個好東西。”
純粹是有感而發,是想到了雲靳風。
冷箐箐如今留在王府也是為了孩子,離開王府也帶不走孩子,隻能搭上自己一輩子的幸福留下。
不管什麼朝代,對女人都很不公平。
少淵剛好走過來,聽到最後一句,又見她搖頭不悅地走開,遂招紫衣過來問問,“姑娘說什麼?”
紫衣懵懵地道:“說夫婿靠不住,男人沒幾個好東西。”
少淵蹙眉,怎麼說這些啊?他做錯什麼了嗎?
但想來不是說他的,說雲靳風的吧?那敗類,淨給男人抹黑。
啟程回京,剛好便是那冷霜霜被關在暗房的十日之期。
星芒先過來問了一趟錦書,是否需要另做處理,如果不需要的話,她就打斷冷霜霜的雙腿丟回侯府去。
錦書本不想插手,但回北州這一趟,想了許多往日原主發生的事。
被親族背叛,原主傷心失望,在蜀王府裏遭受欺淩,她咬著牙關強撐活下去。
她的日子其實已經沒有盼頭了,但她沒有想過尋死。
是冷霜霜的惡意陷害,買通了小綠誣陷她是殺人凶手,導致雲瘋狗下令讓馬夫侵犯她,她不堪受辱,才不得不自盡身亡。
是冷霜霜害死了原主錦書。
毀她的容貌,斷她的雙腿,是冷箐箐的仇,可原主的仇呢?
她道:“箐箐說要斷了她的雙腿,那就打斷她的雙腿,但是殺姐嫁禍給我一事,我會讓紫衣回頭找找證據。”
於星芒道:“這事隻怕比較難,畢竟談雪已經承認是她做的,判了秋後處斬,回頭翻查也沒有證據,而且你現在得了清白,有必要為她費心思嗎?”
“秋後處斬,也就是還沒斬。”
於星芒不解,“這有必要嗎?如果想讓她死,過陣子我就可以殺了她的。”
按照錦書以前的性子,會采納了星芒這個建議。
不拖拉費事,得到的結果也是一樣的。
但縱然對所有人都是一樣,對原主落錦書不一樣。
她的感受一直都被人忽略,如果不是自己穿越過來,她也不會得到清白,也無人在意她。
分明她曾經那麼努力地活著,最後不得不為了保住清白之身,絕望地自盡而死。
而如今她死了,元凶還活著。
所以她對於星芒說:“有這個必要,非常有。”
於星芒見她堅持,便道:“那好,依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