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八月三十，宜出行，祭祀，祈福，開光。
崔堇娘帶著大家早早就到了碼頭上，此時張耀祖等人已經準備好了，之前破爛的船艙此刻已經煥然一新。
雖然張耀祖等人的臉上還帶著剿匪出來的傷，精神卻很飽滿，有一股子年輕人的衝勁兒。
“今日的吉時是辰時，我們得在那個時候離開，”張耀祖對崔堇娘拱拱手“這些日子多謝娘子的資助之恩，以後張某若是飛黃騰達，一定不忘娘子的大恩。”
“我自是相信郎君能平安歸來，海路艱難，各位還是要以性命為重，”崔堇娘將準備好的幾大包東西遞給張耀祖“這些都是些方便儲存的幹糧，以便不時之需。
還有這些是救命治病的良藥，有的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能用。”
崔堇娘的語意隱晦，張耀祖自然明白，行走四方，可不得有些防身的東西，海外不僅有機會，當然還有危險。
張耀祖感激的點點頭，對著崔堇娘又是深深一鞠躬，明明非親非故的，可是她卻對自己毫不猶豫的相助，讓看盡冷暖的他心裏別提多溫暖。
兩人聊了幾句，看時辰差不多了，就舉行開船儀式。
焚香，祈願，禱告，殺雞，上供，最後放了鞭炮，最後看著剩下的香是呈現的吉卦，都紛紛歡呼起來。
這說明連老天爺都在保佑他們這次一路順風，張耀祖和兄弟們登上船艙，對著岸上的人擺擺手，起錨開始了長達幾個月的遠航。
估計張耀祖回來的時候，崔堇娘不是回到寧源府就是去了王家流放的地方。
不過這些都無所謂，隻要他們回來，總能再見麵。
“醒了，咱們走吧。”
崔堇娘淡淡的歎息著，找到張耀祖並且成功成了股東，這次到元海城的任務已經完成，他們也確實該走了。
轉頭戴上帷帽，帶著眾人慢慢走在碼頭上，此時已經有不少人在幹活，還不斷有新的船隻靠岸。
張耀祖他們的離開，就像是水滴彙入大海似的，沒有一點波瀾。
“呦，快看，那是不是乾郡李氏的船隻啊，嘖嘖嘖，不愧是這些年的新貴，人家就是有派頭。
估計都是衝著今年的玄月盛會來的，不知道又得是多麼豪擲千金的場麵啊。”
突然身邊的人八卦起來，崔堇娘也好奇的順著他們的目光看過去，正好看到一個豪華的大船停靠在碼頭，一群打扮奢華高雅的仕族子弟走下船來。
那些人的臉上，都帶著十足的傲氣，恨不得用鼻孔看人似的。
“這裏的味道我真是來一次惡心一次，要不是幫阿兄搶那塊美玉，我才不會跟著來呢。”
一個年輕的男子捂著鼻子一臉的嫌棄，皺眉看向四處都是苦力的碼頭，隻覺得和他們這些人呼吸同一片空氣都是玷汙自己。
邊上的男子同樣笑笑，給身邊的護衛們擺擺手，一瞬間，那些人就抽出腰間的軟鞭抽向眾人。
“啪啪啪！”
那些正努力工作的勞力們，無緣無故的被抽打一頓，有的更是因為驚嚇而將身上的貨物摔到地上。
本來他們隻要一下下就可以通過的，非得鬧的雞飛狗跳，哀聲載道的才覺得舒服。
尤其當看到那些普通人臉上的驚懼和痛苦，為首的幾個年輕人臉上更是出現一股痛快的表情。
“下次看到我們幾個就早早避開，不然就要了你們的狗命。”
說完，那十幾個年輕男子加上幾十個護衛這才離開，而身後更是浩浩蕩蕩的還跟著各色的丫鬟侍女，那陣仗終於讓崔堇娘見識了什麼是豪門。
“嘶，那些人的眉眼，好眼熟啊。”
天樞將崔堇娘護在身邊，當那些人走後就皺眉思索，尤其剛才那個捂著鼻子的青年，有那麼一瞬，熟悉感撲麵而來。
聽到天樞的話，崔堇娘也陷入的沉默，雖然隔著帷帽她看的不是特別清晰，可是那些男子的麵貌特征都有些相似。
“那雙桃花眼，不像李慕像誰。”
崔堇娘腹誹卻沒說出來，那邊是乾郡李氏，李慕也姓李，之前還在逼供的時候聽說過他曾經對李家的生意窮追猛打……
所有的線索都在指向一件事——李慕，和那個李家絕對有淵源。
“走，去府衙。”
直接問李慕，他肯定不會說，那就找可能知道的人問問。
沒去碼頭在家裏學習化妝的李慕突然打了個噴嚏，而後就覺得耳朵癢癢的，好像有人在惦記他似的。
當然，他並不知道，自家的媳婦此刻已經往府衙而去，打聽他的身份去了。
“乾郡李氏？新貴？就他們也配……”薑沛正好沒事，得知崔堇娘過來還挺開心，將知道的都說了出來“十五年前，乾郡李氏出賣本家，告他們結黨營私通敵叛國。
而後踩著本家幾百口的人命得了聖人的眼，在朝中賞了幾個閑散官員當著，加上最近幾年族裏出了個貴人，聽說懷孕了隻要產下龍子就能好封妃，越發的得意忘形。”
“他們出賣本家？本家是誰啊？”
十五年前，崔堇娘還小，根本就不知道這種動蕩的大事。
“清安李氏，那可都是神仙般的人物，家主桃李滿天下，嫡係的子孫不是哪怕不中進士封官的，也在全國各處的院校職教。
當時那些書院都以能請到李氏子孫來教課而自豪，可一夕之間，大樹傾倒，天大的罪名扣下來，還是最信任的旁係給捅的刀子，他們連辯駁的機會都沒有。
幾百口人，從古稀之年的家主，到月子裏的小兒，全都被殺的幹淨，如今的李氏，正統的仕族根本就看不上，隻覺得他們都是些狼心狗肺的東西。”
其實很多時候，大家不是不知道真相，而是不能表現出來，就如同李家的這件事，就連當年十幾歲的薑沛都懂得道理，當今的聖人難道不懂麼。
不過是權衡利弊，將曆經幾朝，桃李遍天下的大樹給砍了而已。
崔堇娘聽後一陣唏噓，這樣的結果，和王家此刻的境遇竟然有異曲同工之妙，不同的隻是王家的人還在。
“對了，你問這個幹什麼？”
後知後覺的薑沛這才反應過來崔堇娘的為何突然詢問，她就將碼頭的見聞說出來。
“哦，他們也來了啊，”薑沛不以為意，甚至有些鄙夷“來了又能怎麼樣，不過是耍猴一樣的陪襯，玄月盛會裏來的人可比他們要富貴的多。
如若你不著急走，也留下參加吧，倒是人頭攢動，碼頭那三間鋪子可是搖錢樹。”
本來崔堇娘確實想走的，但薑沛一說能賺錢，就立馬來精神了，不就是晚半個月回去麼，應該也沒差。
ps：古代的九月有菊月，玄月，霜序，長月，晚秋，朽月等等的雅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