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某感謝崔娘子的救命之恩,若不是娘子宅心仁厚,張某可能就被他們打死了。”
崔堇娘看著進門的男人,瘸著腿吊著胳膊,臉上的青紫依舊沒散去,看不出到底長什麼樣子,但從聲音來聽應該二十多歲。
“張郎君不用謝我,是你命不該絕,”崔堇娘沒放在心上“再說,也是孩子們和院子裏的各位郎君救的,要謝也是謝他們。”
話是這麼說,但這個院子裏,還是崔堇娘說話才能決定讓張耀祖留在這裏,不然他還是得自生自滅。
張耀祖看著不遠處貌美到驚人的女子,壓下心底的驚豔,從懷裏掏出來一本發黃的書遞過去。
“這本書是張某身上最之前的東西,上麵是張某祖輩流傳下來的海域圖,哪裏有暗礁,哪裏有暗流都標注的清楚。
這些對於崔娘子來說,也許一文不值,但若是賣給其他行船的,還是能賺幾百兩銀子的。”
一邊的天樞將書遞給崔堇娘,她翻看著上麵的圖文,並不是一個人的筆跡,就連這本書也是絹布做成的,看得出來流傳時日很久了。
“你家是跑船的?”
“是,祖輩都是靠這片海生活,”張耀祖說話間,眼底閃過苦澀,“但傳到我這輩,除了一艘船就沒有能出海的資本了。”
張耀祖麵色苦悶,低著頭絮絮叨叨的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說出來。
他們祖上靠行船攢下了家業,在張耀祖小時候還都很富庶,加上龍安國這些年通了各國的貿易,更是隨意就能賺錢回來。
可是靠海吃飯也要承受它多變的風險,在張耀祖十歲的時候,家裏人運送貴重貨品,中途遇到暴風雨,連人帶船都沉沒了。
失去親族的張耀祖來不及悲傷,家裏也被那些貨主衝進來掃蕩一空,一夜間,他從錦衣玉食的小郎君到碼頭搬貨幹活的臭腳夫。
這些年他好不容易攢了一艘船想要繼續家族海上的事業,可是無奈他人微言輕,又沒有親族護著,到哪都碰壁。
後來更是因為他想拉點商戶跑船,被同行追著打,說他是搶生意,說白了,還不是欺負他一個人。
張耀祖說完,屋子裏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安靜,他恍然自己說的太多廢話,怎麼能讓恩人聽他絮叨這些沒用的。
趕緊紅著臉尷尬的道歉,隻是他鞠躬作揖的時候,卻沒看到崔堇娘和天樞那怪異的眼神。
“你說,你自己一艘船?”
“是的,因為張某無依無靠,船行也不稀罕收留了我,”張耀祖低著頭有些自卑,但提到夢想眼睛又閃閃發光“但我相信隻要我像祖父阿耶一樣出海運貨,一定能讓張家重回巔峰。
想當初貿易出港的時候,他們也是請我祖父過去壓的船,以後,我也能根據海域圖走一遍他們曾經到過的地方。”
張耀祖說完又想起崔堇娘手裏的書,眼底的希望直接破滅,他現在連家傳的東西都給出去了,還談什麼出海。
崔堇娘無語扶額,整個碼頭找了不下五六遍,就是沒看到單獨的船隻,以為是她自己發癔症想象出來的,結果……這船主竟然就在眼皮子底下。
因為張耀祖不被船行容納,所以大家去打聽的時候也沒得到他的信息,後來人被崔堇娘收留,更是找不到。
所以……他們騎驢找驢的這麼久,結果人就在院子裏養著。
有那麼一瞬間,崔堇娘都想笑,造化弄人這四個字真是理解的淋漓盡致。
“你想出海到別的國家,”崔堇娘清冽的眸子看著張耀祖“就把怕和你的父輩一樣有去無回?”
“不怕,我們行船的早就預料到有這麼一天,我從小就是在船上長大的,若是能死在海上,也算是和家人團聚,又怎麼會怕呢。
再說我光棍一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沒什麼可怕的,就是……人家也看不上我,讓我有這個機會出海。”
張耀祖說完就歎息著,驚覺自己耽誤了崔堇娘不少時間,趕緊就告辭了。
天樞看著張耀祖的背影,幾次張嘴想挽留,結果看崔堇娘一直沒說話,也就忍住了。
直到張耀祖離開,崔堇娘這才讓他去跟著。
盡管他很有可能就是自己要找的那個人,但是她也不會那麼輕易的將錢財給出去,還得暗中查看一番,他的為人,他的品行,這些都很重要。
天樞點頭離開,默默的跟上張耀祖,而這幾天,崔堇娘除了交貨之外,也沒有再出去,每日裏都研究將提鮮之法大規模生產。
“咚咚”入夜,輕輕的敲門聲傳來“堇娘,我來給你送宵夜。”
李慕和煦的聲音傳來,就像是他們成親時那般柔情蜜意。
崔堇娘本來想讓他回去,但李慕卻說有東西要單獨給,最後隻能開門讓他進來。
推著他過來的單尤對著崔堇娘行了個禮,就和同伴將李慕給抬進去,而後便關上房門給他們夫妻獨處的時間。
好不容易把那個利茲給騙廚房吃法去了,主母沒有小尾巴總算是能讓主君有個機會一親芳澤。
二人對視一眼盡職盡責的守在門口,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進不去。
而進到屋裏的李慕看著略帶疲態的崔堇娘,趕緊將手中的食盒遞過去,這些都是最近他學的菜肴,加上了一些提鮮的調料,口味瞬間好了許多。
他謹記著要想抓住女人的心,就得抓住她的胃,最近的廚藝可是非常的見長。
“我沒什麼胃口,這些你先放著,我一會吃。”
崔堇娘坐下看著手邊的賬本,微微活動著有些算賬的肩膀。
“堇娘,你是不是肩膀不舒服啊,我從十四郎那學了些推拿的手法,不如給你試試?”
說著就將食盒放在邊上的矮幾上,自己則是從輪椅那抽出根拐杖,一點點站起來,慢慢挪到崔堇娘的身邊。
看著他站起來那一刻,崔堇娘驚訝的挑眉,心裏不得不承認吳十四那個神神叨叨的醫術確實厲害,仙人醉都能給治到這個程度。
李慕感受到崔堇娘打量的目光,其實心裏有些緊張,害怕她覺得自己蹣跚走路的姿勢太醜。
驕傲如李慕,他根本不希望別人看到這一幕,但是卻迫不及待的想給崔堇娘展示,讓她知道自己現在在變好,有能力一步步走到她的身邊。
“十四郎說我的腿過陣子就能行走自如了,到時我就能和以前一樣護著你們。”
好不容易到了崔堇娘的身邊,李慕累的有些氣喘,不過卻非常認真的看著她,抬起手慢慢試探著搭在她的肩膀上。
“護著就不用了,別讓那些殺手再來添亂已經是謝天謝地,畢竟我可不知你到底是誰。”
李慕的手指力度正好,緩慢打圈揉捏著崔堇娘的肩膀,酸痛的地方得到紓解,讓她舒服了歎息了一聲。
她的這聲似撒嬌似低喃,聽在禁欲許久的李慕耳朵裏,不知為何,就覺得渾身燥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