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阿娘,這是要下雨了麼?”
傍晚天色漸暗,烏雲密布間還伴隨著陣陣的滾雷聲,每次聽到崔堇娘的心情都不好,總是會想到上輩子水災的情景。
“是啊,所以你們要好好在屋子裏待著,明日阿娘給你們做肉片湯。”
兩個孩子多少還是有點怕雷聲,崔堇娘溫柔的勸說,正巧今日莊戶上殺豬,她買了一些五花和下水,明日可以做點吃食圍著爐子涮肉吃。
一聽有好吃的,兩個孩子終於開心起來,利落的洗漱躺在榻上,聊會天的功夫就睡著了。
崔堇娘聽著外麵轟隆不散的雷聲,卻怎麼都睡不著,明明前世的水災已經過去了,但每到相似的天氣,仍舊會覺得痛苦。
腦海中不斷閃現出各種恐怖的畫麵,哪怕淺淺入睡也會被嚇醒,最後幹脆捂著胸口坐起來喘粗氣。
身上的衣衫被冷汗打濕,緊緊的貼在身上黏糊糊的,讓崔堇娘很難受。
扭頭看著睡的香甜的兒女,深深歎口氣,起身去換衣服。
也許是雷聲不斷,崔堇娘的心口總是跳得厲害,心裏正祈禱別出事時,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敲得她手裏替換的衣服都掉地上。
“娘子,娘子,快出來,出事了。”
天樞的聲音非常急切,若不是因為男女有別要避嫌,估計那門板都能被他給踹開。
崔堇娘趕緊應聲,知道肯定很大的事情,慌忙的穿衣服,可是手指卻顫抖著用不上力氣。
折騰了一會總算是將衣服穿戴好,連頭發都來不及梳就打開門。
雨水混雜著大風被席卷進來,天樞全身濕透的站在門外,正巧此時有一道閃電照亮了天空,他的眼睛赫然是紅色的。
“王家逃出來一個人……今日下午聖旨到,元帥因為殿前失言以下犯上結黨營私……被關入獄,王家除了出嫁女和未滿十五歲的娘子郎君,其餘都入獄關押。”
說到最後,天樞的表情變得特別猙獰,似乎沒想到以往最忠君愛國的王家,會是這樣的結局。
崔堇娘聽到同樣一陣恍惚,眼前發黑差點摔倒,還好眼疾手快抓住門框。
“就是說,現在王家隻有一些孩子在?其他人都入獄了?抄家了麼?”
崔堇娘強迫讓自己冷靜下來,此時王家應該陷入了混亂,她不能再亂了。
“沒說呢,那下人受老夫人的命逃出來找娘子,給你帶了封信。”
天樞沒說那人的下場,但從遞給崔堇娘那帶血的信封,就已經知道凶多吉少。
原來王老夫人早就知道王家這次不是很好,但無奈他們太過顯眼,除非賣國叛逃,不然根本無法讓這一大家子都平安離開。
而他們王家,從始至終就忠君愛國,絕對不能受這不明不白的冤屈,就算是被押解去帝都也要爭個道理。
隻是可惜家裏那些孩子無人照看,就希望崔堇娘要是能幫就幫一把,若是脫不開身,也是他們的造化。
信紙寥寥數語,王老夫人沒有說一句自己的事情,言辭間還在關心崔堇娘的安危。
她顫抖著將信紙折起來,閉上眼睛都是住在王家的場景,大家的熱情和關心讓她體會了從未有過的溫暖。
就為了他們對自己的好,也不能做事不管。
“你有辦法能連夜進城麼?”
看向天樞,崔堇娘恢複了冷靜,心裏在飛速的想著該怎麼做。
“能,守門的都是從王家軍出來的。”
一句話就說明了王家的地位,若不是謹守為人臣子的本分,哪裏能讓人在龍瑜這片土地給關押下牢獄。
得到肯定的回答,崔堇娘先去敲響了邊上管事的房門,讓他們一家幫忙照看孩子,而後又去把吳十四給薅起來要了不少保命的毒藥和補藥。
“你幹什麼,我不眠不休兩天剛睡下……”
“把你所有的存貨都拿出來,”崔堇娘沒時間和他嘮叨“從現在開始,把家裏所有的藥材都用上,製作各種方便遠行的,要快。”
崔堇娘也許臉色很嚴肅,吳十四瞬間清醒也不多囉嗦,將櫃子裏的瓶瓶罐罐都拿出來塞給她。
裏麵雖然各種藥名千奇百怪,但好在也能讓人一目了然幹嘛的。
“多謝,這次我欠你個人情,往後你要什麼,隻要我能給的,都幫你。”
匆匆撂下這句話,崔堇娘將房間裏的連弩找出來,和藥瓶一起背在背上,順手扔給天樞一把。
也不顧那瓢潑般的大雨,翻身上馬便往龍瑜城而去。
一路雨水衝刷著身體,道路濕滑視野不良,崔堇娘艱難的控製著往前跑,就想著快點進城。
果然趕到城門前便被士兵攔下,天樞利落下馬打出個特定的手勢,一看便知道都是從王家軍裏出來的。
“各位同僚,如今王家身陷囹圄,我等外人雖不能救他們於水火卻也要盡一份力,還請行個方便放我二人進去。”
天樞言辭懇切,讓守門的士兵們麵麵相覷,一時間有些猶豫,畢竟從王家軍裏出來的太多,誰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
萬一讓壞人混進去傷害王家,豈不是好心辦壞事。
“我們如何相信你是為救王家而不是害他們?”
聽到問話,天樞有些犯難,自從被將軍安排給娘子當護衛,他所有身份的文牒都被收走,如今除了一張嘴確實沒有可以證明的。
而在這時,站在身後的崔堇娘將頭上的蓑帽摘下,露出那張豔若桃李的臉,從懷裏掏出代表王家子嗣的玉佩。
玉佩的質地倒是好說,但其中的族徽和雕刻手法卻是一般人不能模仿的,據說都是王家家主親自雕刻。
“我是王家的外孫,今日王家有難必須進城,還請各位兄弟行個方便,來日必當重謝。”
崔堇娘穿的胡服,為了方便梳著男子的發髻,蓑衣又擋住了她的一身曲線,再刻意壓低聲音,看著還真的和男子別無二致。
看著王家專屬的玉佩,守門的士兵終於確定身份,互相交換了眼神咬牙點頭,城門竟然真的在半夜時分開啟。
“我們人微言輕不能為王家做什麼,但也希望王家所有人能化險為夷。
王家都是大好人,沒有他們就沒有龍安國的盛世太平,也沒有龍瑜的繁華昌盛,他們不該被這般對待。”
崔堇娘臨進城門時,那些士兵對她抱拳行禮,就希望她能去救救王家人。
雨水還在傾盆而下,崔堇娘的身上早就濕得不能再濕,但看著城門兩邊整齊劃一對自己行禮的人,她的心髒有一瞬間的收縮。
命之所向,也許就是這個意思。
這些素不相識的人,為了能幫到王家而私自開城門,自己身為外孫女,若是不能出一份力,那該如何去見母親。
“各位的大恩大德,王家必定銘記於心,日後必當湧泉相報。”
崔堇娘同樣抱拳回禮後,便騎著馬和天樞進城直奔王家,如今府裏就剩下些孩童,還不知他們該如何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