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娘，你醒了。”
王傲霜其實天不亮就醒了，看著完全陌生的環境大腦空了一瞬，而後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激動的翻身起來跑到門外，這一方小院卻安靜的讓她不知道哪個門裏才有心心念念的女兒。
冬季的寒風固然讓她冷的瑟縮，可是身體的痛苦完全抵不過心口的灼熱，讓她回房裏幹等，不如就站在這裏，最起碼能夠第一時間看到女兒。
回憶著昨日想見的情景，王傲霜又驚又喜，女兒長大了，還是那麼漂亮端莊，一開始抱著的那個小女郎，應該就是自己的親外孫女，不然怎會如此相像。
十四年未見，凝娘已然嫁人生子，看她的模樣似乎過的還好，這讓王傲霜有些欣慰又有些心酸。
如若從小就在自己的嗬護下長大，她必然過的更加幸福，或許已經成為帝都名媛中美名遠揚的存在。
就這樣胡思亂想著，天色已經大亮，不遠處依稀能夠聽到零星的炮仗聲，應該是家裏的孩童在玩耍。
突然，王傲霜想到今日是大年初一，按理她這個外祖母要給孩子們發紅包的，可如今摸著身上沒什麼長物，頓時有些局促。
暗怪自己太粗心，應該醒來的時候就去客棧將東西取回來，而不是傻站著。
可想著要走，王傲霜又舍不得，萬一女兒醒了發現自己不在，心裏失落該怎麼辦。
就在她轉來轉去也拿不定主意該走該留的時候，崔堇娘將門打開，母女倆四目相對，千言萬語在空氣中流轉，最後化作一聲簡單的問候。
崔堇娘看著王傲霜那單薄恨不得隨風而去的身體，想著昨日她那痛徹心扉的哭喊，終究是歎息一聲，走過去扶著她的胳膊引回屋子。
“如今天氣寒涼，你身體虛弱最禁不得冷，快進屋暖和暖和。”
手指接觸到王傲霜那冰涼的手腕，崔堇娘心驚她到底站了多久才能凍成這樣。
可王傲霜卻一點沒感覺似的，一雙眼睛就直直的看著崔堇娘，從頭發到眉眼，每寸皮膚都細細打量，恨不得要將過去十四年沒看到的都給補回來。
“像，真是太像了，”王傲霜坐回床榻，拉著崔堇娘撫摸著她的鬢發“小時候大家就說你長得像二姨母，活該是你二姨母的女兒錯投了我的肚子。
如今越發相像了，簡直比你二姨母親生的女兒都像。”
王傲霜緊緊的拉著崔堇娘的手，小心翼翼的捧在掌心觀看，嘴裏說的都是小時候的趣事。
崔堇娘被如此細致的嗬護著，仿佛自己就是什麼珍寶一樣，讓她有些不自在，剛想抽回手，卻覺得掌心一涼，原來竟是一滴一滴的眼淚。
“對不起，都是阿娘沒用，嗚嗚嗚，我的凝娘才那麼點大就被人抱走了，這些年阿娘為了找你都要瘋了。
你放心，以後我一定會彌補回來，不管是誰都別想再傷害你一分。”
王傲霜眼眸中閃爍著晶瑩的淚珠，恨不得現在就帶著崔堇娘回帝都，把這些年她本該享受的生活都給她。
可是，看著生母如此激動的神色，崔堇娘卻慢慢的抽出雙手，深呼吸一口氣，剛想說些什麼，就聽到一陣歡快的腳步聲以及一串孩童的呼喚。
“阿娘，阿娘，是外祖母醒了麼，我們也要看外祖母。”
風郎和思娘隻穿著中衣就跑過來，看到榻上的王傲霜，先是嗬嗬一笑，而後才想起來要行禮。
兩小隻圓滾滾的身子，卻依舊努力將禮數做的標準。
“外孫李夜風見過外祖母。”
“外孫女李相思見過外祖母，”思娘眨巴著大眼睛歪頭看向王傲霜，抿著小嘴笑的開懷“外祖母，你長得真好看，是除了我阿娘之外，最好看的女子。”
王傲霜先是看到風郎一愣，沒想到之前順手救的小郎君竟然就是她的親外孫，怪不得相處起來覺得分外投緣。
不等說話，就聽到思娘那童言童語，再看著她那張和女兒小時一樣的臉蛋，趕緊寶貝心肝的一通喊將兩個孩子給拉到懷裏。
兩個孩子也都很喜歡恬靜溫柔的王傲霜，挽著她的胳膊小嘴和抹了蜜似的甜，哄的她精神肉眼可見的好了起來。
“對了，既然凝娘你有了孩子，那你的夫君……”
從昨天到現在王傲霜都沒看到女兒的夫君，難道也和自己一樣，不被夫家待見？
提到李慕，崔堇娘歎了口氣，隻說是受了重傷昏迷著，人就在正房裏昏睡著。
聽到這話，王傲霜愣了一下，而後就安慰她說隻要人沒死就有希望。
帝都那麼多名醫，到時候和她回去，總能找到治女婿病的大夫。
說到治病，王傲霜突然想起昨日巷子裏的婦人，趕緊詢問她可被救出來。
“放心吧，她已經被救出來了，受了些傷去醫館包紮好了，本來想讓她來家裏調養的，可是她昨日趁著大家不注意又跑回難民營了。
那些鬧事的乞丐被官府關起來了，據說得等開放宵禁時再給放出來。”
過年期間人多，像這些社會底層容易造成恐慌的人，官府就幹脆都給抓起來集中管製，不僅有利於安定，還能把一些犯罪扼殺在搖籃裏。
不得不說，這個手段簡單粗暴，但該死的有效果。
大家不知道那婦人為何會執著的去難民營，但她如今沒人欺負，還有王傲霜給安頓吃飯的地方，最起碼能過段安穩的日子。
王傲霜得知沒危險就不惦記了，之後就張羅要回客棧去把自己的東西取過來，裏麵有她的盤纏和隨身衣物，正好有幾樣能當見麵禮給孩子們。
既然她身體這樣虛弱，崔堇娘就讓薛承福去取回來，一共就兩個小包袱。
一個是換洗的兩套衣服，都是低調的那種，行走方便又不讓人看輕；另外一個裝著王傲霜最喜歡的幾套頭麵，還有些飛錢碎銀子。
她挑了一套暖玉的給了思娘，當做說外祖母的壓歲錢；給風郎一枚碧綠泛著熒光的玉佩，盡管崔堇娘不識貨知道肯定價值連城。
最後，王傲霜拿起一枚白玉的鐲子套在崔堇娘的手腕上，趁著她白皙無暇的皮膚，更顯尊貴。
“這是你小時候最喜歡的鐲子，總央求我給你，我就說等你出嫁了當嫁妝帶走。
沒想到真的等你嫁人了阿娘才找到你，這個，就當阿娘給你添妝，等你和我回帝都，我那所有的東西都是你的。”
王傲霜帶著緬懷的神色，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似乎已經在暢享有女兒之後的幸福日子。
“我不去帝都，”崔堇娘看向她的眼睛堅定的搖頭“我不會和你回崔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