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崔堇娘承認,大家深呼吸一口氣,原來,她竟然是貴族家裏的娘子啊,怪不得生的這般漂亮。
其實從王榮軒護送這一路,他那討好又時刻惦記的模樣早就被眾人看在眼裏,但是崔堇娘一直淡淡的,隻以為是窈窕淑女求而不得。
知道大家心裏有很多問號,崔堇娘歎口氣,索性簡單的說了說。
從她八歲被擄走,而後在十六七歲的時候被李慕撿到,目前除了一些零星的記憶之外,她對前塵過往都忘得一幹二淨。
“哦,原來王將軍是你的表兄啊,我說他怎麼總是往你身邊湊,還以為……”
劉含繡大咧咧的剛要說“意圖不軌”這四個字,就被劉母給堵住了嘴巴,這死丫頭,說話就沒有過腦子的時候。
崔堇娘卻不在意的笑笑,如果不是自己親身經曆,估計也會以為王榮軒是個見色起意的小人。
但……世事無常,有的時候真的就是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向發展著。
“娘子要如何做?”
大家都在唏噓崔堇娘和母親久別重逢,可隻有苗素素察覺到她眼底的糾結和複雜,甚至還有一絲絲的怯懦。
其實崔堇娘也不知道如何做,她的內心知道親娘這些年過的很苦,如同當年的自己,沒有一天不是在煎熬著。
可是前世柳如溪每日打罵折磨自己時說的話又拉扯著她,讓崔堇娘總是質疑為何之前他們就能那般冷漠,難道不都是找回來的“女兒”麼。
“崔堇娘,你看看著偌大的崔府,沒有一個人知道你才是那正經的嫡小姐,哈哈哈,還有你那個親娘,從我來了就沒召見過。
我現在可是她的親生女兒,竟然如此冷漠,估計這些年早就把你忘了,所以才會便宜了我,哈哈哈。
你之前不是總高高在上的麼,如今我就讓你變成我身邊的一條狗,讓你看看我是如何過這榮華富貴的生活。”
腦子裏閃過柳如溪打罵自己的畫麵,她的鞭子一下下抽到崔堇娘的身上,眼底都是瘋狂的快意,而那些話也就和夢魘一樣鑽進心裏煉成了魔。
前世每次崔堇娘被打的遍體鱗傷時,總會奢望著有一日那位高貴的生母能出現在眼前,將自己擁入懷中告訴她一切都過去了,她不用再受苦了。
可是……常常的希望都變成失望,最後絕望的喪失了一切活著的理由,每日機械的睜開眼睛,不知今夕是何夕。
如今,當崔堇娘不再奢望什麼親情的時候,卻一個個的出現,不論是王榮軒還是……眼前的生母。
腦子裏的憑空出現的記憶,讓她的認知出現矛盾的兩麵,左右為難不知道該怎麼辦。
“先在家裏調養吧,等她醒了再說。”
忙了這麼許久,崔堇娘才想起今日是大年三十,大家不能因為自己而掃興。
於是又打起精神張羅吃食,順便讓人把留給孩子們上課的房子收拾出來,準備將王傲霜挪進去,畢竟這內院已滿,根本住不了。
菖蒲幾個孩子見狀自告奮勇,說是要住那邊,本來他們男孩子大了就得離內院遠一點,再說哪有讓主人家的母親睡外院的。
看著孩子們忙碌著整理被褥,崔堇娘還是有些恍恍惚惚,就一天的功夫,她竟然也有母親了。
“阿娘,我們能去看看外祖母麼?”
“阿娘,外祖母會對我們好麼,還是會像祖母似的說我們是野種?”
風郎和思娘對這位素未謀麵的外祖母非常好奇,仰著小臉問了一堆問題,而這些,崔堇娘自己也不知道。
扯了嘴角敷衍幾句,就到廚房裏準備年夜飯的吃食。
王傲霜因為吃了安神的藥,沈大夫說不到明天中午起不來,於是大家也不用尷尬拘束,痛痛快快的吃著豐盛的年夜飯。
大人的席麵上,眾人舉著酒杯對崔堇娘表示感謝,如果不是她的話,現在大家應該在陰曹地府聚會了。
“往後,我們還是以娘子馬首是瞻,你讓幹嘛我們絕對沒有二話,”劉父喝的臉蛋紅撲撲的,說話更沒了約束“我就覺得,娘子是個福星。
自從碰到你,我們總能逢凶化吉,往後跟著你一定能過上好日子。”
哪怕剛到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寧源府,崔堇娘仍舊能在短時間內找到掙錢的法子,她的頭腦和膽識讓大家欽佩,都紛紛願意聽她指揮。
“既然大家如此信任,我必不會辜負你們的期望,有我一口吃的,就有大家一口吃的。”
崔堇娘輕笑回應,在酒杯上輕抿了一口,她對喝醉酒有陰影,就是再想喝也要克製,眾人都以為她酒量不好,都沒再勸,齊齊幹杯後就敞開胃口吃起來。
屋子裏大人們聊天喝酒說說笑笑,孩童們在院子放炮仗和狗子們玩耍,嬉鬧聲灑滿了整片天地。
崔堇娘端著酒杯小口地品嚐著略帶辛辣的味道,聽著耳邊時不時傳來的輕鬆笑意,眼底有片刻恍惚。
好久好久沒感受到這般平靜的快樂,讓她生怕是一場幻覺,醒來又回到那生不如死的日子。
“嘭,嘭嘭!!”
突然,門外響起密集的鞭炮和煙花的聲音,暗色的夜空都被照亮的五光十色,也將崔堇娘的思緒拉回來。
這才恍然已經到了子時,招呼大家趕緊跑出去抬頭看,議論著誰家的煙花漂亮大氣,誰家的鞭炮響。
“阿娘,新年快樂。”
兩個小家夥玩的開心,扭頭看到崔堇娘就都撲過來,仰望著自己的小臉洋溢著最純淨的笑意,讓她不由自主的也跟著笑出來。
“孩子們新年快樂!”
崔堇娘撫摸著孩子們的臉蛋,希望新的一年,她能戰勝心裏的恐懼,慕郎能早點醒來,一家人平平淡淡的過下去。
一方二進的四合院裏,大家都熱鬧的聚在一起,仰望著天空中明滅的煙火。
這個畫麵,在崔堇娘好多年後也會想起,有了這些人的支持,才讓她走的越來越遠。
除夕的熱鬧一直延續到醜時才堪堪結束,小院裏恢複了沉靜,所有人進入夢鄉。
崔堇娘安頓好孩子們,照例給李慕做擦洗按摩,絮絮叨叨的說著找到生母的事情,在他的麵前她才能說出心裏的而不用遮掩。
“老公,你說我該不該接受他們,我看得出來她是真情實意,但萬一相處過後覺得我完全沒了她心裏的模樣,會不會就嫌棄我。
年後去王家,他們那麼大的家世,咱們不過泯然眾人,萬一覺得不配怎麼辦?”
不怪崔堇娘疑神疑鬼猶豫不決,前些年的經曆和認知讓她不得不防備。
這般糾結也沒有什麼結果,最後還是躺到李慕的懷裏睡去,夢裏依舊是光怪陸離的畫麵,醒來時就看到他的胸口被眼淚浸濕一大片。
手忙腳亂的起身給他換衣服,現下天氣寒冷,可不能感染風寒,結果剛抱著衣服打開門,就看到那抹纖細瘦弱的身影站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