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堇娘用剛才婦人說的話懟回去，噎的她啞口無言。
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的，卻怎麼都說不出話來，人都是自私的本性，哪有什麼感同身受，不過是安慰人的而已。
隻有讓他們麵臨同樣的處境，才能明白崔堇娘的立場。
剛經曆了生死瞬間，婦人怎麼都無法扯開嘴角對崔堇娘說沒關係，同樣的，她對於這些曾經驅趕怨懟自己的人，又憑什麼原諒？
“午飯時間已經過了，大家還聚在這裏是等著放晚飯麼？”
崔堇娘冷冷的一句話，讓百姓們清醒過來，趕緊告辭該幹嘛幹嘛，心裏卻止不住的歎息，一切都是大家作的，不怪人家。
等人群散去，清洗完一切工具，施粥點這才算是能短暫休息一下，畢竟過一會還得準備晚飯。
這一上午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讓大家都有點愣愣的，隻要想到堤壩差點被毀了就一陣陣後怕。
後怕過後，又都對崔堇娘敬佩不已。
明明救了一城的人，她卻似乎沒什麼感覺，若是換成這其他人，估計早就尾巴翹上天，恨不得讓地洞裏的老鼠都知道。
“阿姐，你真厲害，救了那麼多人。”
劉含繡滿眼崇拜，就覺得崔堇娘無所不能。
可崔堇娘卻隻是淡淡一笑，她可沒覺得是救了一城的人，不過是不想計劃被打破，她想要順利的離開，就要守著這個至關重要的堤壩。
而且……這裏也是王榮軒想要守著的地方，不知道為什麼，崔堇娘不想看到他失望難過的表情。
不管是小時候模糊的記憶還是現在，王榮軒都適合那種吊兒郎當玩世不恭的笑容。
“轟隆隆！！”
就在崔堇娘失神的功夫，天空突然陰雲密布，伴隨著雷雨的聲音，第二場傾盆大雨落下。
這雨一下又是兩天兩夜，施粥點都搭了長長的雨棚，方便百姓們過來領飯。
而堤壩那邊更是時刻有人巡邏，但凡哪裏有不對勁，就趕緊補上，之前的水災已經成了大家磨滅不掉的夢魘，不能再來一次了。
似乎也是因為對水災的恐懼，這兩天百姓們神色都蔫蔫的，領了吃的就趕緊走，一個個都站在門口往天上瞭望，希望老天爺開眼不要再發水了。
“嘩嘩嘩！”
雨水不斷衝刷這地麵，堤壩上的水位也在慢慢上漲，之前參與暴動的那些死刑犯此刻就隻剩下頭在外麵痛苦的呼救。
但卻不能讓任何人同情，既然都想要毀了堤壩讓全城人一起死，他們就先嚐嚐這洪水的滋味。
崔堇娘不斷聽著士兵們回來的報道，水位再一點點的上升，已經淹沒了原來河堤的位置。
如果不是有最近大家日以繼夜的壘泥沙，估計這時候洪水早上街了。
“阿姐，咱們會沒事吧？”
前世第二次水災的這天，全城百姓被轉移到地勢高的庇護所，但是劉含繡依舊覺得很擔心，不住的問崔堇娘。
其實她也知道崔堇娘不是萬能的，可是隻要在阿姐身邊，看著那張平靜的絕美臉蛋，煩躁的心也能跟著舒緩下來。
“會的，這次我們做了萬全的準備，我相信人定勝天。”
崔堇娘的眼睛看向雨雲密布的天空，回想著前世水災的畫麵，就是那時因為逃難，人群太過擁擠，李慕昏迷著又不好移動。
她無奈向婆母求助，希望能伸把手幫幫他們，卻不想因為擋到李唐氏的去路，就直接給將李慕給推入人群中。
“他這種活死人帶著也是拖累，不如早死早超生，回頭還得托夢謝謝我。”
李唐氏那冰冷無情的聲音還在耳邊回蕩，崔堇娘眼睜睜的看著李慕被逃竄的難民給踩的不成人樣，她就連去給收屍的機會都沒有。
知道李慕是必死的境地，崔堇娘心痛的恨不得想要和他一起去了，可就在這時，一對兒女淒厲的哭聲喚回了她的神誌，是啊，如果自己死了，他們又如何活？
為了風郎和思娘，崔堇娘隻能打起精神，將痛徹心扉的情緒隱藏，抱著孩子們跟著人群一起跑。
盡管前世的事情沒發生，可崔堇娘每次回想依舊會覺得心口疼的厲害，閉上眼睛掩蓋住充滿恨意和悲傷的情緒，希望這次能夠平安度過。
“河水又上漲了一寸……”
“河水又上漲了一寸三……”
隨著士兵們來報雨水越發的上漲，百姓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哪怕是再地勢高的地方，依舊忍不住焦慮和恐懼。
好多人縮在角落，抱住自己喃喃自語，還有的人直接對著上天祈禱，漫天神佛都挨個求一遍。
崔堇娘就這麼站在最前麵，看著雨簾內心掐算，隻要再挺過最後一晚到明早卯時，大雨就會停下。
心裏想著所有的糧食已經轉移過來，哪怕真的發水了，也夠百姓們吃個把月的。
這些日子崔堇娘還讓那些大夫趕製方便攜帶的藥丸和藥粉，就算是有疫病同樣能得到控製……
孩子們都送到廟宇裏，就算是整個鎮子都淹了，他們也是最後的希望。
心底一遍遍的將所有準備默念，一次次確定這著已經布置的萬無一失。
崔堇娘隱藏在袖子裏的雙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可麵上依舊平靜無波，該吃吃該喝喝，甚至還能抽空睡個覺。
有她這樣舒緩的動作，百姓們也都跟著學，崔堇娘可是管著這個鎮子的，要是真有什麼意外，她肯定先知道先跑。
既然這般淡定，那就是沒事……這般想著，大家都慢慢放鬆下來。
等到夜半時分，甚至有好多都席地而躺睡的直打呼嚕。
崔堇娘讓劉含繡他們去睡，自己看著就好，反正除了這個也沒什麼能做的。
隨著眾人陷入睡眠，崔堇娘就覺得時間過的格外慢，她的大腦就自動回想起以前的事情。
從前世的混亂痛苦到這輩子的觸底反彈，精彩的好像是一個話本似的。
不知不覺，第一縷陽光照射在崔堇娘的臉上，給她鍍上一層淡淡的柔光，讓她顯得不至於那麼蒼白。
感受到刺眼的光線，崔堇娘的睫毛微顫，終於對外界有了反應，慢悠悠的抬起頭來。
陰雲密布的天空在慢慢放晴，烏黑的雲彩像是被什麼給切開一樣，慢慢分離，露出湛藍天空的底色。
“雨停了？”直到這時，崔堇娘才意識到卯時已到，她撩起裙擺不顧外麵泥濘的地麵跑了出去，伸出手感知著天空放晴“雨真的停了！”
這時崔堇娘自從下山後，第一次這般活潑快樂，也是第一次大家看到她毫無防備的笑容，那雙眼睛亮的出奇，竟然比陽光都來的熾熱。
沉睡的大家被崔堇娘的歡呼吵醒，紛紛揉著眼睛走出來，看著那慢慢放晴的天空都不由得發出讚歎。
而城中，正有一隊士兵跑過來，氣喘籲籲的停在崔堇娘麵前。
“水位，水位和堤壩齊平，不，不漲了！”